新年:福音——DAY REST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

新年:福音

“信息处理系统在具体环境中反映出的表面复杂性是由多个因素相互作用而导致的,比如系统中少数几个基本参数(特别是其内存的特性)与环境需求间的矛盾。”

————纽维尔&西蒙,《人类问题求解》,1972年

DAY REST

燕京时间2072年12月25日

  伍德猛地睁开眼睛,心惊胆战,十几秒钟后才算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什么人逮住。现在还没有。

  昨晚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平安夜。没人半夜盘查,没人吵醒他,他还在昨晚睡觉的地方,口袋里的电暖炉和个人电脑都在,藏在鞋子里的钱和存储芯片也在。除了疼痛的喉咙和关节以及头晕脑胀以外一切安然无恙。

  他想坐起身来,但没成功。他又试了一下,顿时头晕眼花,眼前好像有一群苍蝇飞来飞去。过了好一阵子,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坐起身来。又一阵头晕眼花。

  喉咙火烧火燎,关节肿痛难忍。他昨天忘了做一件重要的事,但又想不起是什么。

  现在他想起来了:去药店买药。

  不过还好,还能动弹。走路应该没问题。

  他看了看时间,12月25日早上6时31分。

  星期天,礼拜日,圣诞节,伍德的生日。

  伍德的生日是圣诞节,但他并不觉得跟一个几千年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犹太木匠同一天生日有什么可沾光的。更何况就算历史上真的有过那家伙,他的出生日期也肯定不是12月25日。

  不过昨天那家伙似乎还算出了点力。伍德决定,要是这事能平安收场,他一定捐献一大笔钱给这教会。

  

  休息了好一阵子,费了老大力气,伍德总算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起来第一件事是上厕所,伍德拼命支撑着,小心翼翼地走进厕所。谢天谢地,厕所居然还算干净。

  上厕所似乎花费了一个世纪,伍德返回大厅后又累得走不动路了。

  虽然还不到7时,但大厅里已经可以闻到食物的香味。大厅一头已经摆上一排大保温桶开始分发食物。这里提供的是符合国际标准的救济食品,用合成蛋白质和淀粉制作的馒头和维生素药片。但除此之外还额外每人供应一根火腿肠和一块咸菜。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大厅里排成来回几条长队领取食物,没人插队,没人争吵,秩序井然,让伍德印象深刻——不过这是当然的,大厅里至少有10个虎背熊腰神情严峻腰别电棒的保安严阵以待。

  虽然饥肠辘辘,但伍德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最想吃的是药,几片阿司匹林就行。就算他愿意排几个小时的长队去领个馒头,他也很怀疑疼痛的喉咙还能不能咽下东西。他试着发出点声音,发现连说话都很费力。

  但这里没有药,他也不敢出去到外面药房买药。雨已经停了,必须尽量避免外出,必须尽量避免引人注意。这时他想起以前曾听说不少教堂会在布道会之后散发救济品的事,今天是礼拜日,SEERS也说这位修女(还是位金发眼镜修女)美丽又善良,那礼拜日布道会结束后说不定会有药物发放。而且教堂就在隔壁,这么短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去吗?不去吗?伍德犹豫了半天,决定去。太难受了,不吃药不行。

  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伍德开始向耶稣虔诚祈祷。

  

  于是在休息一阵之后,伍德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隔壁的礼拜堂占了一个靠前排的位子坐下,等待金发修女出场。礼拜堂确实气派,面积足有上千平方米,虽然陈设布置不算奢华但却显得既气派又高雅,哥特风格的穹顶和彩窗将礼拜堂笼罩在一片庄严神圣的宗教氛围中。虽然伍德之前没来过教堂,但他可以看出,这种档次的教堂不是寻常地方教会修得起的。那个金发眼镜修女到底是什么人物?

  耶稣和平时一样被钉在讲坛后的十字架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从昨晚到现在都平安无事,看来犹太木匠应该是出了力的,谢谢你啦,三克铀。希望你能继续帮忙,事情结束以后我会捐一大笔钱给你的。

  快8点了,礼拜堂里的人越来越多。伍德朝周围看了看,前来听布道的信徒普遍衣衫褴褛,都不是什么体面人。令伍德感到奇怪(和极不愉快)的是,来听布道的人里面居然有不少墨西哥狗屎和非洲黑猩猩,说不定还有绿毛猪猡、西藏牦牛和高丽棒子。喂,你们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粪坑。

  这时自动播放的赞美诗响起,在优美的圣歌中,金发眼镜修女出场了。

  伍德只觉眼前一亮。

  不对,是“大亮”。

  

  美女!金发美女!金发碧眼戴眼镜的美丽修女!好棒!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眼镜修女从讲坛一侧款款走出,所到之处满堂生辉。修女长袍掩盖了她的身材,但伍德已经开始发挥想象力了。

  接着他发现这修女大有蹊跷:她的面部特征混合了蒙古人种和高加索人种的特征,看起来像个混血儿。但她那金发碧眼却明显不是染的。至少黄白混血还能有金发碧眼同时还是个大美女,这种情况在遗传学上的出现几率不比买彩票中头奖大多少。

  更大的可能是:这是一位金发贵族(Blonde Noble)。

  有迹可循。她个子很高,但块头却不大,因为四肢比一般人长。肤色雪白并且异常细腻,但又不像化妆效果。还有举手抬足间那种不太自然的动作,这些都是人工优化基因的特征——改良者的特征。虽然没接触过上流社会,但伍德好歹也算亲眼见过几次金发贵族,那种整体上的感觉错不了。

  

  金发贵族。

  金发碧眼是人类基因库中的一个罕见性状,非常稀有,而且色泽还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和消失。作为最美丽的人类遗传特征,即使一个人相貌平庸,只要拥有金发碧眼也会显得光彩照人。于是乎,当科技发展到足以让婴儿天生拥有金发碧眼还能终身色泽不变的程度,很多父母都迫不及待地这样做了。

  用基因微控技术改变和强化后代生物性状早就不是什么技术新闻,但价钱仍然极其昂贵。就算只是改变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起码也要30万美元,要想一个受精卵就成功的话价钱还得提高好几倍(修改DNA是很精密的活计,不能保证100%成功,因此通常会要求客户提供多个受精卵,这就需要时间,或者其他基因技术辅助)。负担得起这种服务的人通常不会觉得这一点改进就够了,除了金发碧眼之外当然还应该更健康,更强壮,更美丽,更聪明,更长寿——有条件的话,谁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天生就出类拔萃呢?

  改良者不一定是金发贵族,但金发贵族一定是改良者(至少他们改良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以金发碧眼为美,但风气开了头就会有更多人效仿,进而成为一种财富、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可以用来将贵族和下等人区分开来。重视阶级划分的美国社会对这此尤其敏感,因此在60年代出现了“金发贵族”这个专用名词,用来称呼这样的人群:改良者,贵族子弟,年龄在40岁以下,无论人种一律拥有色泽亮丽的金发碧眼,比普通人聪明健康强壮漂亮,平均预期寿命120岁。

  眼前这位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一位金发贵族(还是位大美女)为什么会跑来平民区开教会当修女?这是查尼斯上流社会新流行的什么消遣方式吗?

  

  伍德之前没来过教堂,没听过布道,也从没觉得圣经有什么好看的。据说有人会看得热泪盈眶,伍德怀疑这种人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托儿——或者和大多数名人轶事一样是编出来的。但如果站在讲台上布道的是位金发碧眼出身高贵并且还戴眼镜的美丽修女,伍德倒是有兴趣听。他不停咳嗽,周围有人瞪他,幸好金发眼镜修女不以为意,继续布道。

  今天布道的主题是新约中的撒玛利亚人。撒玛利亚人和犹太人,好撒玛利亚人,第一类人第二类人第三类人,打水的撒玛利亚妇人——全部都是伍德听说过但又一窍不通的宗教故事宗教典故。没有水银灯帮忙检索典故就是不方便,但他没敢把她所在的存储芯片装回个人电脑上,现在还没脱离险境,遇到抢劫就完了。

  不过好在金发修女——金发贵族眼镜修女——的布道水平不错,就算没有辅助AI伍德也能明白个大概。世界上有坏人和受苦受难的好人以及视若无睹的贵族,贵族有义务帮助好人,受苦受难的好人应该互相理解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敌视之类。

  意旨不错,动机很好,就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伍德讨厌台湾人黑人墨西哥人等一切优等民族,现在尤其如此。身体不舒服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有药吗?伍德这会只关心这个。

  

  布道在一个小时后结束,在下一次布道之前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修女走下讲台开始和信徒说话,看来她和这里的人挺熟。于是伍德也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同时向耶稣祈祷不要引人注意,不要被人认出来。

  “您好,请允许我打扰一下,就几分钟,” 伍德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压低声音问道:“我生病了,请问您这里能给点药吗?”他发现自己喉咙痛得连声音都变了。

  开始有人朝他这边看了。伍德克制住逃之夭夭的冲动。撑住,不能逃,逃了更引人注意。

  有些出乎意料,修女立刻作出了反应:“很乐意帮助您。”她说,“请让我看看,然后很快就给您拿药。”

  修女朝他走近了几步,伍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靠,她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而且近看更漂亮。接着伍德注意到周围角落里不声不响冒出几个家伙,有男有女,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保镖。

  开的起这样气派的教会,有闲钱搞免费慈善救济,雇得起这么多保镖,看来这修女应该是个金发贵族没错了。但是这修女举止谦和,没什么架子,又不像是印象中贵族的样子。

  如果优化目的中有提升智力这一项(相当常见),改良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先天性的精神问题,这是人为提升智力带来的常见副作用,毕竟人脑是个非常精密的系统。那这位的精神问题是喜欢扮修女吗?

  

  数据的闪光在修女眼镜的镜片上隐隐流动。她的金丝眼镜显然是带HUD和摄像头功能的,应该还有带诊断功能的辅助AI。但伍德看不到数据线或蓝牙模块,除了镜片就只有一个纤细的镜框,怎么看也没地方装处理器和电源。伍德从没听说带辅助AI的视觉增强设备能做成这种细框的金丝眼镜,莫非是什么还没投放市场的高级货?

  几秒钟后,修女得出了诊断结果:“这位先生,您确实得了肺炎,还有关节炎。请您稍等一下,马上就会有药发的。”

  “谢谢,谢谢,麻烦您了。”耶,运气真好,有药了。

  这时不少人也过来找修女看病开药,修女随即去照管别人,他也不再是旁人注意力的焦点了。伍德松了口气,看来经常有人在这段时间找她要免费药,自己还不算显得太奇怪。好险。

  但是千万别放松警惕。伍德提醒自己。现在他正在被全力搜捕,这会儿NICS肯定在通过摄像头看着他,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SEERS修改了他的照片,但这种把戏随时可能被拆穿。伍德没有PIT,也没有任何反刑侦知识,这里没有公共电视,就算通缉令被重新下达了也不会知道,就算他已经被认出来了也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只能想象——旁边有人在看他,是觉得他和通缉令上那家伙长得很像吗?后面有人在交头接耳,是认出他了吗?伍德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教堂四角那些保镖,这里肯定有很多人看过通缉令。通缉令上悬赏40万元,有人认出他后怎么会错过机会?

  也许只是他草木皆兵,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伍德捂着嘴咳嗽,开始琢磨拿到药之后怎么开溜才不引人注意。该死,早知道就不坐第一排了。

  

  几分钟后,几个穿制服的人搬进来几个箱子,开始分发药品。伍德已经想好了假名字,只等他们问。但是没人问他。那些人显然是根据修女提供的照片而不是名单提供药物。秩序井然,而且第一个就是发给伍德。

  两盒阿司匹林,一盒无过敏型口服青霉素,两盒扶他林。都是很常见的药物,但是已经够用了。耶,好棒,有救了。伍德一拿到手迫不及待地每样吃了几片,不喝水硬咽下去。虽然只是心理作用,但他顿时感觉好多了。

  很好,现在可以撤退了。看来这个教会很安全,躲到明天应该不是问题,毕竟是SEERS挑选的藏身地点。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那人是个阉奴,看起来应该是个阿拉伯人或中亚人,神情干练,一尘不染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虽然年纪看起来只有20多岁,但却有一副虽然说不出哪里奇怪但却很容易识别的,阉奴特有的面相。这有点奇怪,一般来说只有阉割多年之后才会出现这种面部特征,刚阉割的男人不太可能表现出来。难道这家伙是

  那阉奴用锐利的目光朝周围扫了几眼,然后趴倒在地,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爬到修女面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动作熟练。联系到他的人种,显然这不但是个阉奴,还是那种自幼阉割受训的高级阉奴。大多数国家禁止未成年人阉割为奴,像这种年纪不大却又显然是阉割多年的阿拉伯裔阉奴基本都是产自中东,自幼阉割受训,远比一般阉奴忠顺和专业,价格也比一般阉奴昂贵得多,因此只有大贵族才用得起。

  看来那修女不但是个金发贵族而且出身还颇为显赫,说不定是个郡主娘娘。

  伍德突然感觉情况开始不妙起来。

  阉奴趴在地上,脑门挨地,毕恭毕敬地说了几句什么。不是英语。

  修女看起来有点吃惊,说了几句那种伍德听不懂的外语,让阉奴平身,然后和他交谈起来。

  这里是查尼斯的地盘,但修女和阉奴交谈时用的却是外语,还不是英语。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伍德立刻警觉起来。这好像是什么突发情况。如果他们不想让人听到交谈的内容,那会不会和他有关?

  伍德竖起耳朵仔细听。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伍德能听出那应该是德语。阉奴说话时出现过不止一次“Frau Xavier”,明显是个人称,对象是修女。

  “Frau Xavier”——那位修女芳名叫做“弗卢.沙维尔”吗?阉奴不大可能直呼主子的全名。也许那个“Frau”是英语“Mrs”的意思?“沙维尔小姐”?

  

  这时那阉奴突然看了伍德一眼,然后继续用德语和修女交谈,神情严肃。

  伍德的心脏猛跳一下:他看我干嘛?

  几秒钟后修女——沙维尔修女——也朝他看了一眼,又看看其他人,用德语说出一个明显的疑问句。

  伍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那一哆嗦显然被注意到了,那修女又看了他一眼。

  不管他们谈的是不是关于他的事,情况似乎不对。

  这时一个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整个礼拜堂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修女和阉奴还有声息。

  伍德感到浑身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警察开始和沙维尔修女说话,用的也是德语。虽然看起来警衔很高,但他没带跟班,而且说话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表情像只正在猛摇尾巴的哈巴狗。

  一个金发贵族修女,一个阉奴,一个查尼斯警察(似乎还是个不小的头头)在查尼斯境内用德语交谈,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而且那警察好像和修女很熟。

  他们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会不会和他有关?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修女叫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用英语——而不是德语——说了几句。伍德竖起耳朵仔细听,但只听到其中几句:“准备一些帐篷和露天取暖设备。”“待会让所有人集中一下。”“警方要封锁这一带。”

  “待会让所有人集中一下”?“警方要封锁这一带”?

  伍德心头猛地一沉。

  操,警察找到这里了!

  看来SEERS也有算错的时候。

  

  礼拜堂现在开始出现人声,显然那警察的到来让很多人不安起来。开始有人朝礼拜堂门外走去,于是伍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趁那警察还在和修女说话的时候快步离开礼拜堂。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他两腿哆嗦个不停。

  他不敢走太快,生怕引人生疑。金发贵族普遍智力很高,那阉奴一看就是精明强干之辈,还有一个警衔不低的警察。一定要小心。

  当他走出礼拜堂大门时倒抽一口冷气:操!教堂周围到处都是警车!

  趁早开溜果然是正确的,不然待会肯定被捉住。

  礼拜堂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当伍德走过时,一个警察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观察街道上的人群。

  还好,看来警察只是在这一带进行排查而已,还没人发现他。这让伍德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伍德混入人群,穿过两三个街区,朝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准备去SEERS列出的另一个藏身地点。路上警车随处可见,附近街道上的气氛也显得颇为紧张。

  已经毫无疑问了。行迹泄露,警察已经知道他昨晚就在这一带,只是运气好没有当场被认出来而已。可能他照片被调换的事还没被发现。

  既然已经被发现,这附近不能多待,现在就算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必须尽快转移。

  伍德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想象——想象他的照片被修改过这件事已经就被拆穿了。想象通缉令昨晚就被更新了。想象刚才那个家伙就是来跟金发修女报告有通缉犯来到教堂的。想象那个警察就是来逮他的,只是一时忙着和尊贵的金发贵族修女打招呼没来得及办正事罢了。

  想象——被逮住之后移交给美国,然后是审判,偷盗公司财产,危害国家安全,最轻的判决是阉割加终身监禁。

  不行,要赶快换个地方躲起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心里紧张,身体上的不适也加剧了。伍德咳嗽不停,浑身关节像火烧一样疼痛。他又吃了几片药,戴上口罩,开始查阅另外12个可供藏身的地点。伍德曾把地址抄到一张纸巾上,但到他把手伸进口袋时却发现那纸巾昨晚在潮湿的口袋里早就已经浸满了水,变成一张无法辨认的废纸。操!

  于是伍德冒险打开个人电脑,查看昨天SEERS留下的那个后备方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因为输错密码文档两次文件就会自动删除。文档中几乎所有内容在昨天就被自动删除了,只剩下一张标出的那13个可供藏身的地点的地图。

  除了昨晚过夜的那个教会以外,其他藏身地点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贫民窟,城中村,烂尾楼,拆迁社区,废弃厂房,其中很多都靠近黑人和墨西哥人聚居区。要在平时伍德是万万不敢去的,但现在顾不上了。

  要小心,SEERS明确说过,雨停之后要尽量避免外出。得尽量找个难发现,被发现了也容易逃跑的地方。

  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

  去——

  

  一个地点引起了伍德的注意。

  麒麟镇以东,一个靠近工业区和省际公路的贫民窟,南面还有个垃圾填埋场。

  麒麟镇,垃圾填埋场。

  

  伍德心中猛地一动:他想起来了。

  昨天他把SEERS丢进一个垃圾箱里。伍德记不清具体位置。当时太慌张没注意下车的站名,只知道是麒麟镇一带的一个偏僻地方。

  把SEERS丢掉的地方是在麒麟镇一带。这个地区有两个新疆人聚居区、一个墨西哥人聚居区、一个黑人聚居区和一个特大垃圾填埋场。

  垃圾箱里的垃圾如果没被拾荒者捡走的话,都会被垃圾车定时收走就近运往附近的垃圾分拣站或填埋场。

  麒麟镇一带没有垃圾分拣站,并且只有一个垃圾填埋场。

  所以,SEERS很可能被丢到那个垃圾填埋场去了。

  而在SEERS列出的13个可供选择的藏身地点之一,就是那个垃圾场北面不到1公里处的一个贫民窟。

  伍德把地图放大:从卫星照片上看,那个贫民窟建筑异常密集,私搭乱建的铁皮屋顶几乎连成一整片。贫民窟附近有一片废弃厂房和荒地,北面是省际公路,隔着公路是绵延无尽的重工业区,东面不到两公里处还有个黑人居住区。

  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而且地形复杂,就算被发现了应该也很好逃跑。

  但也很危险。那地方的居民基本都是流动人口,附近还有优等民族聚居区,肯定是治安地狱。

  不过昨天他就是在麒麟镇一带活动,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乱。要是只躲两天的话,小心一些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时有人在背后踢了他一脚。

  

  伍德猛地转过身来,然后倒抽一口凉气:操!是5个十几岁的不良少年!

  那几个不良少年冲他说话,一口台湾腔——操!不但是不良少年而且还是台湾烂香蕉!

  查尼斯有很多官方立法保护的优等民族,台湾烂香蕉是所有优等民族中最优等的,受到国宾级重点保护。虽然同为第一级优等民族,非洲黑猩猩和墨西哥狗屎犯下重罪仍然还会被遣送(虽然基本不执行),而台湾烂香蕉则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岸关系大于天。更糟的是这些台湾烂香蕉还有不良少年身份,同时受到《台胞权益保护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双重保护,危险性加倍!

  快跑!

  伍德转身想跑,但随即被人绊倒在地,接着又有人在他身上踢了几脚。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5个台湾烂香蕉兼不良少年一边用台湾话叫骂一边对伍德拳打脚踢。伍德护住脑袋,避免做出任何带有反抗意味的动作。谁都知道,这些优等民族的不良少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千万别反抗。

  还好,这些台湾烂香蕉兼不良少年没喝酒,在抢走伍德的个人电脑、钱包和电暖炉之后就扬长而去了。雨伞这种东西优等民族不良少年看不上,于是就被踩成两截。

  整个过程中至少有两辆警车驶过。街道对面有两个带枪携棍的警察执勤,装出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当然伍德也没指望他们会帮忙。除非牵扯到什么大人物,否则优等民族可不是警察敢招惹的。

  

  伍德过了半天才爬起身来。还好,只是挨揍而已,没受大伤,药也没被抢走。还好。

  但是他的个人电脑被抢走了,无从查看SEERS列出的藏身地点,除了刚才他看的那一个。

  好吧,如果说刚才他还犹豫不决的话,现在已经没什么选择了。

  伍德下定决心,一定要尽量支撑到明天中午之后。一定要被高价招安。一定要得到钱学森待遇——不,超钱学森待遇。

  等明天他去警察局报到之后,一定要找出刚才那几只台湾进口有机垃圾,十倍偿还。到那时他就是燕京大人物的座上宾,钱学森第二了,要收拾几只台湾烂香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不光是查尼斯政府,美国那边肯定也一样。时间拖得越久事情闹得越大,事情闹得越大他的身价越高,SEERS是这么说的。SEERS正在什么地方不断生长壮大,而他手中掌握着SEERS的第一手情报,大人物们要想睡安稳就必须掌握这些情报。这会儿在美国政府眼中的身价也肯定更高了。对,没错,毫无疑问,就算他被逮住了,说不定也是个被美国政府高价招安的机会,说不定待遇会比查尼斯更高。

  伍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可是个人物了,别说查尼斯政府,就算是美国人也会严令要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伍德对此颇有信心。

  

  

  ★☆★☆★☆★☆★☆★☆★☆★☆★☆★☆☆★☆★☆★☆★☆

  

  

  “所有单位注意,发现伍德,尽快拷问出SEERS的投放位置,尽快就地处决。必要时可见之即杀。重复,必要时可见之即杀。”

  这是华盛顿方面在1分钟前在公共频道向在查尼斯参与新年行动的全体人员直接下达的加密命令。但下令机构既不是FBI也不是CIA,而是NSA。命令有总统授权。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事又改归国家安全局管了?

  紧接着威斯克出现在艾佐斯公司的内部通讯频道中:“最新情况:查尼斯高层正在全力追捕我和乔比。浦沪市的NICS服务器无线终端被移除,乔比从6时30分起下线2至6小时。乔比已经预留后门,但2小时内必须避免无线访问以防定位。立即向查尼斯高层施压尽快撤销命令。燕京方面已同意将伍德交给美方处置。针对你们的搜捕命令已暂时撤销。至少18小时的安全期。从上午6时40分至晚上20时全员休息。搜捕伍德的工作交给官方负责。完毕。”说完就又下线了。

  威斯克说话时九龙听到有什么声音。他把刚才威斯克的话重放一遍,过滤掉威斯克的声音,放大背景音:“别动!”,“举——”,闷哼,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开火,惨叫,颅骨破碎的声音。

  看来威斯克遇到点麻烦。现在查尼斯政府已经撤销命令不再追捕艾佐斯公司的20个炮灰,但显然威斯克没这待遇。不过这家伙是智力和体能远超普通人乃至改良者的新智人,这点麻烦对他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九龙只是好奇这家伙怎么在动手杀人的时候还能开口说话。

  这时马路对面有两个黑人悄悄跑到他背后想找麻烦,九龙看都不看,一拳一个满足了他们,接着一脚一个踩碎他们的脑袋。九龙已经一天两夜没睡了,这总算让他恢复了点干劲。

  九龙在尸体上蹭干净鞋上的脑浆,又对着尸体撒了泡尿。他看了看时间:燕京时间12月25日上午6时34分。

  

  九龙现在正在宝华山森林公园附近,伍德可能躲藏过夜的地点之一。昨晚威斯克更新了搜索路线,乔比通过NICS监视整个地区,包括九龙在内的20个炮灰负责对NICS看不到的地区进行排查,利普则在不知什么地方单独行动一一当然,不出所料,一无所获。没再发现伍德的气味,NICS没看到他。那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了,或者在昨天雨停之前就到某个地方躲了起来,而那个地方谁都没找到。

  昨晚出了点乱子。江宁区一带有黑人打砸抢,不少墨西哥人和其他优等民族也加入了趁火打劫的行列。虽然艾佐斯公司的炮灰们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但这还是对搜捕行动还是造成了很大干扰。不过也多亏了黑人暴乱,在这黑暗寒冷的冬日清晨九龙才有人可杀。

  这似乎是个计划外的突发情况。黑人暴乱具有扩散性,无论江宁区的黑人暴动是什么理由,建康市区乃至其他省市的黑人很快也会跟着闹事。打砸抢烧杀是黑人的专长,再加上他们在查尼斯又是受法律保护并且还是重点保护的优等民族,政府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事情在几天内肯定不会消停,要是伍德还活着,遇到这种事情突然被杀掉也不算奇怪。谁知道呢?况且就算他能没有卷入黑人暴乱被杀掉,被警察逮住了也难逃一死。

  事情就是这样。根据威斯克的预测,如果伍德还活着,那他将在今天下午之前去寻求查尼斯政府的庇护。伍德肯定认为他掌握的技术情报很重要,自己在大人物心目中极有分量,因此查尼斯政府一定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他大错特错了。

  

  查尼斯政府内部出了点小矛盾。一些大人物(包括九龙的父亲)对SEERS很感兴趣,但另一些大人物则想用伍德和美国做点政治交易。这是个大大的政绩,所有人都想得到它并且更不希望别人得到。这里面不只是意见和利益上的分歧,还有派系斗争的因素——和小孩子干架一样,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很大程度上只是单纯想跟另一个山头对着干而已。

  华盛顿和燕京在讨价还价,两派意见摇摆不定,但目前看来后一派暂时占了上风。

  九龙在指挥官系统的情报界面里核对了一下情况:对艾佐斯公司20个炮灰的搜捕命令被撤消了,但是威斯克和乔比没这待遇,更糟糕的是用来搜捕伍德的舔食者昨晚已经全部被查尼斯警方打死。目前大家暂时放下小算盘联合起来搜捕伍德和SEERS,短时间里不会有人找炮灰们的麻烦——按威斯克的估算,至少18小时。

  要是抓到伍德怎么办?

  第一时间把伍德交给美方处置。只要伍德一出现,或者被逮捕,就会被迅速交给美国方面,先来一通拷问,然后被干掉。必要的话可以见之即杀,干掉伍德比获知SEERS的下落更重要。华盛顿那边铁了心要把伍德干掉,越快越好。

  可以理解,反正SEERS的技术资料都在美国那边,为免夜长梦多,一定要尽快除掉伍德,要是SEERS的技术资料落入查尼斯政府手中就麻烦了。这是华盛顿的大人物们最担心的。

  听起来挺不错,伍德害他一天两夜没睡,九龙希望动手的家伙们别让他死得痛快。

  九龙看过伍德的资料,这家伙和耶稣一天生日。嗯,要是捉住他的话可以先拿鞭子抽他一顿,给他头上戴顶铁丝编的王冠,再把他钉到个什么东西上,让他就那么挂在那里流血致死。好主意,九龙开始考虑要不要去附近教堂找个正牌十字架给伍德准备一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太麻烦。

  九龙巴不得伍德被干掉,并且最好亲自动手。莱昂纳德希望他留伍德一条命,但九龙没义务一定要卖他这个面子

  

  就在这时莱昂纳德突然上线了:“九龙,如果今天捉住伍德的话,希望你能想办法救那家伙一命。我知道你怨气很大,但只要你能把他完整地弄回美国,你要什么武器我给你什么。我可以给你搞到反锂弹,至少100毫克。”

  又是这个。等等,反锂弹?

  “我已经把手头的反物质储备都装到‘劲弩’的反应堆里了,但只够66%。我正想办法搞到更多反物质,至少10克,最好是反锂弹。想把‘劲弩’燃料荷载增加6倍吗?只要华盛顿那边批准,这些东西你全都能拿到。”莱昂纳德说:“你想办法把那家伙活着弄回美国来,这次行动投入的反物质就全拨给你用。”

  听起来不错。九龙动心了。

  “10克反物质?”九龙问道:“‘劲弩’的电磁束缚线圈最多只够装120毫克。”

  “我正在给‘劲弩’设计一套强化附件,两个大型反应堆加两台辐射能推进器,每个都能装进1500毫克反物质,有反锂-6的话就是9000毫克。全套AM武装,还能飞行和空战。你会喜欢的。”

  “好吧,我有兴趣了。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华盛顿那边可是明确下命令要尽快干掉他的。情况不允许的话我也做不了什么。现在你可以闭嘴了。”

  莱昂纳德下线了。

  

  真是的,莱昂纳德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参加这次行动可不是来当营救队的。但对方许诺把反物质全拨给他用,还有“劲弩”的强化附件,这确实很有吸引力。九龙早就想把反物质武器当爆竹玩个痛快了。

  但莱昂纳德也没敢把话说死。至少10克,这胃口太大了,美国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反物质储备包括反锂-6在内总共也不到50克。作为珍贵的战略物资,没几个人舍得当武器用。就算有老奥兹活动华盛顿也不会轻易批准的。最后能不能批下来,什么时候能批下来都还很难说。

  不过莱昂纳德开出的加码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反物质动力加上反物质武器,对付SEERS最合适不过。虽然对于突破技术奇点的SEERS可能不够看,但起码也应该能让那家伙少块肉。

  总之,看情况吧。华盛顿的命令可是要尽快把伍德干掉,谁知道伍德会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捉住呢?如果当时九龙不在场也没办法救他。

  九龙为此专门联系了下威斯克,对方的意见是:“能不杀则不杀。但不值得为救他冒险。完毕。”瞧,果然如此。

  目前唯一重要的是SEERS的投放位置。至于伍德——让他活着更有价值,但价值还没大到值得专门去救的程度。

  也许趁早干掉他更好,这样就没人能找到SEERS,到时候九龙就能战个痛快了。

  

  接下来是威斯克和乔比的事。虽然搜捕炮灰们的命令撤销了,但威斯克和乔比没这待遇,查尼斯高层有人想把他们抓去放动物园里。新年行动需要威斯克指挥,需要乔比提供信息支援。凭这两位的本事显然不怕低等生物追捕,但有人碍手碍脚始终不是好事。

  九龙给伯希莱打了个电话。他找上这家伙不仅仅是因为有权使用NICS服务器,还因为伯希莱有很多用处。伯希莱是个无能之辈,透支地方财政捞取政绩收买民心再把一屁股烂账丢给继任者是他唯一的本事。但他好歹也是个出身名门的政治局委员,要不是他老爹死得早,他成为十常委之一还真不是问题。让他去处理点小问题很方便,要是不合作就干掉他。伯希莱到浦沪当市委书记后一直鼓吹马克思主义歪理邪说,和官方宣传口径很不搭调,干掉他的话燕京的老头子们也不会炸毛。

  电话很快接通。伯希莱在通讯视窗上面无表情地瞪着九龙,一言不发。九龙赐给他一个加菲猫式的微笑,为时1秒。

  “你好,伯叔,操你大爷。”九龙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主题:“国家安全局有人正跟我上司找麻烦,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问别人去。”伯希莱冷冷道。

  九龙不说话,给他打开一个即时视频:伯希莱的老婆和儿子开始被现场割肉,这次他们脑门上贴了个商标:谷呱呱牌火腿肠。

  “那是你父亲的命令,”伯希莱急道:“他们一直想捉几个那种新智人和强化人来研究,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九龙点点头:“所以现在我要请你去活动一下,叫他们把命令撤销掉。我给你12个小时。”

  “你说得倒轻巧,这事我很难插上手。”

  “自己想办法。你这贱种要连这点能量都没有,我也没必要给你讲什么客气了。”

  “你别太过分。”伯希莱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说。

  但九龙可不吃这一套。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对他这样怒目而视了,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人没几个能活过3天,并且没一个活过第4天。

  “12个小时,18点半之前,撤销命令,这样你老婆孩子就不用变成火腿肠了。”九龙再次赏给伯希莱一个加菲猫式的微笑:“我会把他们做成猪饲料。”

  “我……我这就去办。”伯希莱认栽了。九龙看他表情就知道,要是伯希莱能指挥二炮,他一定会下令把九龙连同整个建康市一起用核弹炸成平地。

  “那就别磨蹭啊,狗屎。动作快点,现在开始我每小时割他们半斤肉,做成火腿肠用UPS寄给你,运费你出。”说完九龙就下线了。

  现在伯希莱要么乖乖从命,要么一拍两散掀桌子。九龙可不在乎伯希莱是乖乖从命还是掀桌子,他只是执行威斯克的命令而已。

  无论要挟对象是什么人,九龙从来不留人质活口。这是他的原则。

  拿海外家人要挟查尼斯高官然后撕票这种事情九龙干过不止一次两次,很多人都想干掉他。九龙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也不在乎增加一个。尤其是在这当口上,他迫切需要热身运动。

  

  休息时间已到。九龙打了个哈欠。虽然刚刚宰掉两个人,但毕竟一天两晚没睡觉,他真有点累了。他和另外19个炮灰都需要休息一下。

  根据九龙的习惯,他的辅助AI检查了一下包括九龙在内20个炮灰的位置,然后在距离他们最近的6个五星级酒店订下了1个总统套间和18个A级豪华单间,供炮灰们尽快使用——九龙预先支付了19个房间住宿一个星期的全部费用。包括九龙自己的总统套间在内有8个房间就在建康市区内的希尔顿酒店。玉兰和玉芳一直住在一起,因此九龙给她们订了情侣豪华间。达尼甘和哈里斯好色如命,因此九龙让酒店最顶级的应招女郎随时待命并预支了费用。老朋友卡列宁喜欢中餐,因此九龙为他预订了全套满汉全席。除此之外九龙还自掏腰包给每个炮灰的家人汇了50万美元以鼓舞他们的士气。炮灰们没几天好活了,要让他们抓紧时间享受一下。

  九龙参与新年行动是为了能和SEERS这个空前的强敌好好打一场,一旦和SEERS交手,包括自己在内的20个炮灰自然不用指望活着回去。不过就算他们找到SEERS并将其成功回收或消灭也没关系,九龙已经想好了后备方案,如果新年行动以这种无聊的方式结束,那就立即动手干掉威斯克、乔比和利普。这三个家伙显然都是极其能打的强敌,炮灰们一定没几个能活下来。就算有人能幸存,九龙也会亲自把他们全干掉。

  九龙喜欢这个后备方案。

  

  昨天一晚没下雨,今天更会是个难得的晴天,很适合杀人,因此九龙决定先找个人杀杀再去酒店休息。鉴于这样的好天气会持续到明天,他决定多杀几个。

  现在天色尚早,漆黑一片,宝华山又是个偏僻之处,街道上仅有的几个行人在看到九龙杀那两个黑人时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于是九龙朝南走去,希望能找到几个黑人或墨西哥人。汉族平民太弱,杀起来没乐趣。

  但九龙走过两条街区都没再发现黑人和墨西哥人,倒是路边有一群准备占位买切糕的新疆人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6个带刀的新疆人,不错,可以一杀。

  新疆有接近20%的人口是汉族,但在查尼斯一提起“新疆人”,通常指的都是维吾尔人和来自中亚的塔吉克人、普什图人和来自中东的阿拉伯人。在大多数汉族人看来很相似而被归为一类。作为受查尼斯政府明文立法保护的优等民族之一,他们在查尼斯的地位仅次于台湾人、黑人和墨西哥人,可以随意杀死任何平民——任何非权非贵的汉族或无优等民族待遇的少数民族查尼斯人——而不受法律制裁。这是查尼斯司法部门的原则,只要不涉及政治因素或重要人物,优等民族的任何刑事犯罪都可以不予追究,找几个汉族人顶缸即可。

  作为贵族子弟,九龙对于新疆人没什么恶感,但杀带刀的新疆人显然比杀毫无反抗能力的查尼斯人有趣多了。于是他微笑着走上前去,拿起一块切糕,看了看,闻了闻,尝了尝,然后呸的一声吐掉。

  九龙的意思很明显。6个新疆人立刻拔出刀围了上来,但没人敢第一个动手。这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并且绝对不是善茬——已经不是危险的范畴了,这人浑身的杀气让人一看就寒毛直竖。新疆人互相看来看去,希望别人打头阵,但谁都不敢先上。

  一群废物。九龙抓起一大块切糕,猛地砸到其中一个人脸上。砰的一声,切糕完好无损,那人大叫着后退几步,捂着脸开始在地上打滚。奇怪,虽然切糕确实很硬,但那新疆人应该没受什么重伤才对。

  看着同胞在地上打滚,另外5个新疆人终于按耐不住了。在继续犹豫了至少10秒钟后,两个人终于壮起胆子,持刀朝九龙刺去——就在同一时间,九龙的六根手指同时戳进了他们的四只眼眶。

  两个新疆人大声惨叫起来,另外3个刚想一拥而上的同时吓得后退了一步。被戳烂眼睛的新疆人本能地想伸手去去捂,九龙顺势夺过他们的刀,从下往上一刀戳穿他们的下巴,将他们的上下颌钉在一起,却又刚好不足以致命。紧接着他身体一晃,躲过背后刺来的一刀,同时一脚踹断第三个新疆人的一条腿。

  剩下2个新疆人见势不妙,丢下同胞和切糕撒腿就跑,但还没跑出两步就滚倒在地——那两把刚刚戳穿他们同胞下巴的刀现在插到了他们的屁股上,刚好切断坐骨神经。

  当然,九龙没忘了在地上打滚的那个。没等那人爬起来逃跑,九龙就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糟糕,那家伙嗝屁了。

  9秒结束。没意思。不过好在有5个活人,分量够足。5个新疆人大声惨叫,为防止他们逃跑,九龙一个一个踩断了他们的腰椎。

  接着,九龙把六大块坚硬的切糕切碎,统统塞进5个新疆人的鼻孔里。

  5个新疆人鼻腔的总容积显然塞不下6大块切糕,于是九龙将切糕从鼻腔塞进他们的颅腔,直到他们的头盖骨被从内部撑裂为止。

  这是件难度很高的工作。九龙动作很快,但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到他完事天已经亮了。旁边有两个带枪的片警看到了一切,但没敢管,只是一边打电话求援一边和其他路人远远地看着。九龙消遣完毕后朝他们走去,于是片警立刻和围观人群一起逃开了。九龙本想把那两个片警也干掉,但看那些家伙的怂样也就懒得去追。

  一次杀了6个人,九龙感到神清气爽,倦意一扫而空。他深深呼吸了一番清晨的新鲜空气,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两条街,乘出租车来到紫金山西北面的希尔顿酒店。

  九龙给自己订的总统套间位于酒店顶层,但却不是最上层。为了顺应国际潮流,希尔顿酒店去年在最上层搞了个比总统套间更豪华,还带屋顶花园的皇家套间,但现在正在装修暂不开放,据酒店经理说这时希尔顿集团董事长的千金海伦.希尔顿前几天莅临此地的结果。酒店经理许诺将全力加班加点尽快完工并在第一时间开放,即使这样最快也要到28日。

  海伦.希尔顿。九龙听说过她。世界级婊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世界各地的希尔顿酒店里免费住宿兼玩乱交派对——但为什么这婊子入住会导致房间需要装修?经理没说,他也懒得问。九龙对最高标准的住宿规格没什么执念。

  必须充分利用12小时的休息时间。九龙来到总统套间后首先洗了个澡,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又在停机坪晒了半个小时日光浴,让清冷的晨风和柔和的朝阳放松他的神经。他很想从停机坪上朝下面丢个手雷,但这里太高了,手雷还没落地就会爆炸,炸不死几个人,只能作罢。晒完太阳之后他去健身房一口气连做300个俯卧撑、300个仰卧起坐、300个深蹲,又在游泳池里游了30个50米来回。总共用时4311秒,勉强合格。九龙已经72小时没剧烈运动过了,必须让肌肉保持战斗状态。

  10时15分,九龙确认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现在所有人都已经酒足饭饱开始休息,无人遇到麻烦。很好。于是他提前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洗了个畅快的泡沫按摩澡,又检查了一下武器和装备,然后上床睡觉。

  九龙的白天就这样结束了。

  

  

  ★☆★☆★☆★☆★☆★☆★☆★☆★☆★☆☆★☆★☆★☆★☆

  

  

  那个垃圾场位于麒麟镇以东一个重工业区附近。虽然和金发眼镜修女的教会之间直线距离不到10公里,为了尽量避免在沿途留下气味,伍德不敢长时间在街道上步行,一路坐公交车。但今天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处都有黑人在打砸抢,伍德还看到有警车被掀翻在地。黑人打砸抢是没什么奇怪,但此刻伍德尤其提心吊胆,一方面担心被警察发现,一方面担心被黑人袭击,两边同样危险。

  查尼斯需要非洲的资源,查尼斯政府不惜一切手段要讨好非洲各国,此外还要向世界证明查尼斯比美国更加不种族歧视。因此无论来自非洲还是美洲,黑人是受法律重点保护的优等民族,仅次于台湾烂香蕉。建康市政府明令警察除非得到上级批准,否则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得对黑人使用武力。但警察又必须维持社会秩序,于是到处都在进行交通管制。公交车走走停停并且不停临时改道,伍德用了几个小时才找到地方。没有个人电脑和PIT,伍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今天出了太阳,看天色应该已经中午了。

  麒麟镇工业园区是江苏最大的工业区。和查尼斯的很多地方一样,无人工业的推广被以行政命令限制,一方面人比机器便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供尽可能多的工作岗位——30亿查尼斯人的就业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稳定,没哪个官员愿意拿乌纱帽冒险。据说就业问题的根源在于查尼斯的人口严重不足,预计到2075年甚至会低于30亿。

  在重工业区南面,隔着省际高速公路,一条铺着沥青而非水泥的简陋马路朝南延伸,贯穿一片肮脏破败的贫民窟。那是一片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缺乏保养并且普遍违规扩建了好几层的出租屋、四处乱拉的电线、满是垃圾和积水的狭窄道路、曲折阴暗的小巷和乱七八糟的脚手架构成的迷宫。那条马路将贫民窟分为东西两面,贫民窟的西面紧挨着一片废弃的厂房和荒地,因为某些原因闲置多年而又没有完全拆除。一般来说这类荒地很快会变成附近居民的临时菜地,但不知为什么这里依旧杂草丛生。

  贫民窟密集的建筑间有一道满是淤泥,显然曾是一条小溪的阴沟,那条阴沟自西向东横贯大半个贫民窟,汇入东面一条同样污浊不堪的小溪。那小溪上架着几块没有栏杆的水泥板,算是桥梁。小溪将贫民窟同东面一片稍微体面一点的居民区隔开。那是一片有围墙保护但仍然脏乱破败的商品房小区,还能看到超市、商铺和菜市场。不过看起来稍微有钱的居民都搬走了,住宅楼上挂满招牌、招租和出售广告,里面充斥着三教九流妓女劫匪毒贩传销会和不法小作坊。在更东面的远处,靠近较繁华居民区,是一片整洁得多,并且看起来和周围非常不搭调的高层建筑——中非友谊社区10号,建康市政府用纳税人的钱为来自非洲和美国的国际友人,也就是非洲黑猩猩修建并免费出资维护的优等民族聚居区。任何明智的查尼斯平民都会保持距离的危险场所。

  这就是伍德必须在此躲藏至少24小时的地方。

  而沿着贫民窟中间的那条沥青马路继续往南几百米,穿过一片拾荒者的破烂棚屋,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伍德昨天把SEER丢进一个垃圾箱里,既然这一带的垃圾都会集中就近倾倒,那SEERS应该也在这里了。

  

  那垃圾场比想象的还大,面积看起来超过一平方公里,臭气熏天。伍德站在远处捏着鼻子张望了半天,除了捡垃圾的拾荒者和倾倒垃圾的垃圾车以外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愚蠢至极——他指望看到什么?找到SEERS?还是觉得SEERS会在不到48小时里生长成什么肉眼可见的大家伙?即使以他的智力也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SEERS绝对不会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垃圾场这边不会有什么发现,还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伍德现在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仅仅是怕被发现,这里治安混乱,呆在外面绝对危险。于是他转身沿着来到这里的那条马路,回头朝垃圾场北面的贫民窟走去。

  在这一带行动必须十二万分小心。伍德鞋子里藏了3000元钱和一张银行卡,口袋里300多元现金,还有500元藏在大衣内胆里——那些台湾烂香蕉把他身上的钱全抢走了,不得不把藏在鞋底里的钱拿出来用。按照他在美国的经验,遇到麻烦必须有钱脱困,不然免不了一顿打,挨刀捅也不奇怪。钱是小事,但鞋底暗格里藏的存储芯片千万不能丢了,里面除了水银灯以外还有超过10GT的小说、游戏、漫画、动画、音乐和互动电影,那可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伍德和他的同伙现在又躲在同一个角落里,躲避那从未谋面的同一伙敌人了。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风雨同舟,一根绳上的蚂蚱吗?要是伍德被捉住了,敌人将惊喜地发现SEERS就在几百米内。

  不知道现在SEERS变成了什么样子,要是SEERS知道他此刻也躲到了这里,会干些什么?

  杀人灭口吗?

  

  昨天伍德就在麒麟镇一带活动,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当他真正走进贫民窟,行走在拥挤建筑之间阴暗肮脏狭窄的道路上时,伍德突然意识到把昨天对这一代的印象用到这里是个极大的错误:这里比昨天上午去过的城乡结合部危险得多,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虽然现在天色晴朗并且是中午,但这里却如同傍晚般阴暗。缺乏保养的建筑上满是涂鸦。地上满是垃圾和污水,路人普遍神情阴霾,充满戾气。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嘴里叼着烟,满口脏话。伍德甚至还看见有个顶多十岁的小孩正坐在路边堂而皇之地给自己的静脉注射毒品,手法纯熟。很多人带有黑人和墨西哥人血统,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纯种非洲黑猩猩和墨西哥狗屎。但好在这一带居民还是以查尼斯人为主,优等种族应该不敢公然造次。

  就在这时,伍德突然看到前方不远有几只非洲黑猩猩和几只墨西哥狗屎正站在狭窄的道路中间对峙,互相大声吼叫。为了避免被波及他想从旁边绕过去,却不小心在一个围观的混混身上蹭了一下。

  果不其然,旁边立刻过来两个人,把伍德给围住了。

  那个有墨西哥血统的混混一手揪住伍德的衣领,抽了伍德一耳光。伍德刚想掏钱消灾,就又挨了一耳光。那混混说出一串混着墨西哥语的古怪方言,旁边另一个人在他身上打了一拳。

  就在这时那几个混混突然丢下伍德猛冲进一旁的门洞,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伍德楞了一下,回头望去,发现正在和墨西哥人对峙的黑人突然全部卧倒在地,同时旁边一条小巷跳出个黑人,手里端着个什么东西,看着像AK47。

  没等墨西哥人作出反应,那黑人大叫一声,举起那AK47似的东西——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操,是真家伙!

  伍德当即卧倒在地,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颗子弹打在他附近的墙壁上,他能清楚地听到子弹在墙上撞击和反弹的声音。幸亏反应快,不然肯定没命。伍德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面一个狭窄的路口爬去,一连绕了两个弯才敢站起来跑。

  远处的枪声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伍德惊恐万状,跑了半天才敢停下。刚才被打的半边脸肿了起来,手也在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一大块皮,膝盖也擦伤了。但还好,还活着,没中枪,大衣内胆里藏的500元钱也没被抢走,还好。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朝枪声的方向张望,但没人像伍德那样惊慌失措。有人拿AK47扫射在这里似乎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伍德惊魂稍定,刚想继续走,旁边一个小孩突然指着他大叫起来。接着两个混混立刻冲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操!还来?

  那小孩冲着伍德大声叫骂,堵住他的两个人恶狠狠地冲他说话,但不知他们说的是哪国鸟语还是什么猴子方言,伍德一句都听不懂,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心惊胆战,赶紧掏出钱递过去。混混看了看,把钱揣进裤兜,但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突然亮出把匕首,在伍德脸上比划了几下,继续用不知是鸟语还是方言的奇怪语言骂骂咧咧。伍德不敢动,只能强装笑脸希望对方能就此放过他。但那家伙似乎还不满意,一边用刀比划一边揍了他几拳之后才骂骂咧咧地走开,那个小孩临走时还不忘在伍德屁股上踢了一脚。

  周围有很多人,当然,没人帮他。

  

  满怀恐惧和怒火,伍德在出租屋的迷宫中穿行,寻找可供躲藏的出租屋。这里没有NICS监控,但他的气味一直在扩散,要是有带分子探测器的警察经过肯定会被发现。他在外面呆得越久,被逮捕的可能就越大。但他发现这里几乎所有出租屋都住满了人,又过了大半个小时伍德才找到有空房间的出租屋。那出租屋建在贫民窟中间那条臭烘烘的阴沟边上,破败不堪,墙面斑驳肮脏,一些窗户的玻璃都碎了。房东是个满脸匪气的半猩猩,也就是人类与黑猩猩——或者说查尼斯人与黑人的杂交种。

  “押金400。”那半猩猩挠了挠肚子,胳膊上有一条纹得很难看的龙。

  伍德赶快掏出钱来,恭敬地奉上。租房间要登记,伍德随便报上个假名,然后直说自己没有身份证。那半猩猩没说什么。

  半猩猩领伍德来到4楼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没有电梯,虽然并不高,从楼梯走上来的过程中伍德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掉。阴暗狭窄的走廊里弥漫着屎尿的臭味,满地垃圾,走廊远处有两个家伙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伍德尽量不去看。进屋后灯管噼噼啪啪响了半天才亮起来,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板床和一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床头柜以外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又湿又冷,窗户上玻璃破了一大块,光秃秃的水泥地板上没有地砖,肮脏的卫生间没有门,比壁橱大不了多少。

  “按周付钱,每周400,水电另计。一周内搬走押金不退。”半猩猩把钥匙往伍德手里一塞就走了。伍德赶紧把门关好,插上。

  房间里有股霉味,伍德想打开窗户,却发现外面的气味更糟,而且窗户上有个洞,寒风可以直接吹进来。

  窗户对面不到两米就是对面建筑的另一扇窗户,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值得庆幸,至少窗户上的防盗栏杆还算结实。

  看来这就是今天过夜的地方了。

  

  伍德仔细清点了一下身上还有哪些东西:早上拿到的药。一个洗漱包,里面除了洗漱用品外还有一把多功能小刀。一包纸巾,一个手电筒,一支自动笔,一卷透明胶带。还有一张前天晚上用过的锡箔毯,晚上睡觉时可以用来保暖。

  除此之外伍德还有藏在鞋里的银行卡、3000元现金和装有存储芯片的防水密封盒。然后就没别的了。

  木板床上没有被褥,显然是要自己去买的。这里治安糟糕,这房子里肯定也住了不少罪犯。为了安全起见,伍德把藏在鞋里的现金拿出来,一半用胶带粘在床头柜的抽屉后面,一半粘在卫生间的水管后面。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伍德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今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并且忘了买吃的。

  

  伍德刚准备去买被子和食物,但随即想起必须尽量避免外出。在外面暴露的时间越多,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外出绝对很危险。

  虽然饥肠辘辘,但伍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外出购买食物的打算。

  于是他决定睡一整天,权当养病。反正呆在这个房间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他躺在硬邦邦并且咯吱作响的木板上,把潮湿的大衣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把毛衣脱下来盖在身上,再裹上一张凉飕飕的锡箔毯。必须尽量保持体温,不然真的可能挂掉。唯一让他感觉好点的就是总算能脱掉鞋和袜子了。脚开始脱皮了,希望不要出现关节炎或者战壕脚。

  虽然又累又饿,但现在才刚刚中午,根本睡不着,并且肚子越来越饿了。伍德想喝点自来水把肚子灌满以缓解饥饿感,但手头没有可以装水的容器。没办法,只能凑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喝水,满嘴都是铁锈和漂白粉的味道。

  

  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好像大脑里的血液在一瞬间被抽光了。接着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疲倦,好像全身的肌肉突然同时停摆了一样。

  伍德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病。这是伍德想到的第一个词。然后猛地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其他问题。安全问题。

  要锁好门。这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他生病了,趁现在还能动,一定要锁好门。

  伍德挣扎着站了起来。门已经被反锁并且插上了门栓,但伍德不放心,他拼命支撑着,在门栓上厚厚地缠上一圈胶带。以防有人溜门撬锁。他取出刚刚藏好的500元放在大衣口袋里,如果有人抢劫他就把钱乖乖交出来,免得挨刀捅——虽然那也很难保证。为了确保劫匪不会抢走鞋子,伍德还用刀在上面划了几个破口,尽量显得破烂不堪。

  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之后,伍德猛地栽倒在那张没有被褥的木板床上,吞下一把药片,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裹上凉飕飕的锡箔毯,盖上湿漉漉、脏兮兮的大衣,蜷成一团。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不能动。一动不想动,除了咳嗽和喷嚏。

  

  附近有超市、小卖店和菜市场,伍德决定明天中午安全之后立即去买一堆食物,买一大堆,大快朵颐。他开始考虑到时候该买些什么,不再考虑别的。

  他不停吃药,一开始还有所节制,尽量按照说明吃药。但很快就开始乱吃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掌握时间,还因为饥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药效似乎减弱了。他喉咙疼痛,关节疼痛,额头滚烫,咳嗽不停,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几个小时后,他短暂地睡着了。醒来后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一步一步地挪去厕所猛灌冰冷的自来水,上厕所,然后继续躺着。他又冷,又饿,又累,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买食物的事,以及等待这一天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最后一片药吃光后又过了几个小时,伍德终于睡着了。

  今年的圣诞节总算过完了。

  

  

  ★☆★☆★☆★☆★☆★☆★☆★☆★☆★☆☆★☆★☆★☆★☆

  

  

  华盛顿时间2072年12月24日20时

  美国 洛杉矶

  

  “伙计,你看起来烦透了。”肯尼迪说。

  “是的,我现在烦透了。”莱昂纳德说。

  “烦什么呢?就因为到现在都一无所获?就因为华盛顿的老家伙们不肯对建康实施饱和性核打击?就因为没人和你一样到处为这事紧张得到处乱窜?老天,你就算把自己烦死事情也不会因此有半点进展。”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上吊吗?”

  “烦——只是一种感觉。”和以往一样,肯尼迪把“感觉”这个词咬得很重:“这感觉塞满了你的大脑,但除了让你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就没别的用处了。克制住它,吃点抗焦虑药,你现在这样无论对这件事还是对你自己都没有好处。”

  “没错,所以我现在正在吃药。”为了证明这一点,莱昂纳德吃了两片抗焦虑药,不喝水干咽下去。

  “我看出来了,莱昂。”肯尼迪突然说:“你只是感觉不到针对人类的感情,但其他地方和普通人一样,会感觉到其他东西,感觉到焦虑,感觉到不安,感觉会愤怒。”

  “那又怎么样?”

  “这是你的弱点,莱昂。”肯尼迪说:“和那些下等人一样,感觉会浪费你的能量,干扰你的判断,让你作出错误的举动,犯下愚蠢的错误,比如——答应了赴宴结果却因为心情不好而迟到。”

  莱昂纳德看了看时间:洛杉矶时间24日晚上20时10分。劳伦斯夫人的宴会在20时30分准时开始。操。

  “我会准时到场的,肯尼迪。到时候我希望事情能顺利。”

  “放心,有里昂在,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会顺利的。”肯尼迪说。

  但愿如此。莱昂纳德想。

  

  现在是燕京时间25日上午12时左右。距离SEERS被投放已经至少14小时了。

  没有找到SEERS,没有找到伍德,没有找到储运囊。什么也没找到。

  在36小时内对建康一带发动饱和核攻击已经没指望了。莱昂纳德申请调拨反物质储备的事到现在也没信儿。什么事情都没进展。

  而SEERS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危险。

  操。

  这时一个阉奴爬到他面前磕头道:“老爷,车已经准备好了。吉尔薇女士正在等您,她想提醒您离宴会开始还有20分钟。”

  莱昂纳德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虽然他现在心情糟透了,但劳伦斯夫人的宴会不能怠慢。

  他快步朝外走去,顺便在那阉奴脑袋上踢了一脚。

  莱昂纳德并不喜欢粗暴对待下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作为大贵族子弟,他这辈子头一次像现在这样焦虑过。

  莱昂纳德没有针对人的感情概念,但却能感觉到压力和焦虑。这是个弱点,就像肯尼迪说的那样。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今晚的宴会是IBM公司总裁劳伦斯夫人为庆祝瑞典国王理查德.贝纳多特成功收购派拉蒙电影公司而举办的。瑞典国王是个古典电影的狂热爱好者,一直致力于复兴那个由真人演员出演电影,众星云集的好莱坞黄金时代,收购派拉蒙电影公司是他伟大计划的第一步。

  而劳伦斯夫人是个宴会迷,一个月平均举办28次宴会。当她知道这件事后当然不会错过机会设宴庆祝,顺便展览一下自己两个星期前新娶的墨西哥老公。

  由于今晚是平安夜,劳伦斯夫人决定让今晚的宴会成为她今年第二盛大的宴会——仅次于她预定在31日晚上的新年宴会。

  

  宴会地点:剑与血之殿,西海岸最大最豪华的角斗场。今晚这里一个平民观众都没有,劳伦斯夫人包场了。

  宴会嘉宾:瑞典国王理查德.贝纳多特,莱昂纳德及其妻子吉尔薇,传奇人物泰迪.肯尼迪之子约翰.肯尼迪及其弟弟里昂.肯尼迪,联邦国税局执行主席杰瑞.班克斯,以及莱昂纳德的死对头,万人尊崇的史蒂文.梅隆(老天!而且他还和莱昂纳德坐一张桌子!)。当然,还有宴会主办人劳伦斯夫人及其两个星期前刚娶的墨西哥老公,据说是个街头毒贩。其他各界名流数以百计,倒霉的阿尔伯斯汀兄弟也在其中。

  宴会规格:最高规格。西海岸最好的厨师(全都是世界级的顶级大厨)、最漂亮的僧伽罗侍女(4岁开始受训的一等规格,无生育能力,印度塔塔-拉吉公司出品),最专业的英格兰阉奴(有血统证书的纯种盎格鲁-撒克森人,英国兰卡斯特侍从公司出品)和印度领班,以及最有名的角斗战团和角斗士(包括锐剑军团,无垢者,百花骑士团和大名鼎鼎的明星角斗士马格努斯)。

  一切极尽奢华。

  

  美国上流社会有52个专用名词指代38种不同类型不同档次的宴会。今晚这场是“正式大宴”或称“国王宴”,而不是一般的“晚宴”或“大席面晚宴”。一个重要规矩是入座后到正餐结束前不能随便走动,甚至连上厕所这个理由都是失礼的(参加国王宴的人有义务在入座前清空自己的膀胱和大肠)。席间闲谈是重要内容,但不能谈论和宴会主题无关的话题,宴会主人不喜欢的话题,以及任何可能引起争议的话题。

  莱昂纳德同意赴宴只是想在宴会上找机会和阿尔伯斯汀兄弟谈判,看能不能弄到SEERS的技术资料。并且他还要提防盖茨跑去闹场。那家伙也收到了请帖,但突然拒绝了。而从几个小时前开始莱昂纳德再也联系不上他。这是个危险信号,盖茨是那种会越想越气的人,要是他发神经的话必须立即阻止。

  莱昂纳德没心情在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他希望能够把话题偏向几天前的天网事件,这样没准能打探出点其他什么消息,至少正餐时的谈话不会那么无聊。

  劳伦斯夫人铁定会生气的。她讨厌这种话题,莱昂纳德清楚这一点。为了不得罪劳伦斯夫人,他向同样坐在首桌的合伙人约翰.肯尼迪请求支援,活僵尸痛快地答应了。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想法,伙计。”肯尼迪说:“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说服劳伦斯夫人邀请里昂,他会搞定一切的。”

  肯尼迪有个弟弟叫里昂.肯尼迪,也是改良者。7岁的社交界老油条。有他在的话事情就方便多了。

  不过这也是笔人情债,已经被记录到约翰.肯尼迪大脑的数据库中了。

  

  今天早上吉尔薇知道SEERS的事之后一直忧心忡忡,不喝早茶,不骑马打猎,不和珊莎——她最心爱的SD娃娃——一起散步。只是一个人不停地和哥哥姐姐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曾祖父打电话。大舅子发火了:“你给她太大压力了,妹夫,”他硬邦邦地说:“你最好想办法哄她开心点,趁我还没生气。”

  莱昂纳德看了看身边的吉尔薇,她仍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上车时莱昂纳德让她也吃了抗焦虑药物,希望她这样子别传到娘家亲戚那边。泰斯塔洛斯家族已经攀至金字塔顶层,但莱昂纳德的娘家亲戚们照样能捏死他。

  平安夜的交通永远拥挤不堪,但贵族专用车道在任何时候都能畅行无阻。他们乘坐的加长轿车刚一停稳,一群僧伽罗侍女就立刻把华贵的红地毯铺到车门和轿子之间。当他们下车时,众侍女一齐磕头跪拜。

  莱昂纳德和吉尔薇在僧伽罗侍女的拥簇下沿着红地毯走进直通顶层VIP宴会厅的专用电梯。剑与血之殿的VIP宴会厅是一个围绕角斗场穹顶的圆形大厅,穹顶是最上等的水晶玻璃钢,可以让宾客俯视脚下的角斗场和浴血厮杀的角斗士。环绕整个大厅摆了12颗5米高的巨型圣诞树,使用的是专门作为圣诞树培育并且精挑细选的加拿大紫银杉,光树本身的价钱就超过10万美元。圣诞树上挂满礼盒、糖果、珠宝和金银工艺品,供人们随意摘取——当然,侍者没份。

  

  一路上各路名流纷纷和他们打招呼。泰斯塔洛斯先生和夫人变成了洛克菲勒夫人和先生。

  “晚上好,洛克菲勒女士。”

  “很荣幸见到您,洛克菲勒小姐。”

  “老天,抱歉,我刚才没看到您,洛克菲勒太太,我真的很抱歉。”

  “洛克菲勒夫人,我一直都非常仰慕您,您——请您听我说完!求您了!”

  “你好,洛克菲勒先生。”

  “你好,莱昂纳德。”

  势利是人类的天性,并且所有人都担心把泰斯塔洛斯置于洛克菲勒之前会惹吉尔薇不快。吉尔薇并不像很多贵妇那样睚眦必报,但没人敢冒这个险。

  吉尔薇心不在焉,旁人打招呼时经常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但莱昂纳德不敢怠慢,一一应和过去。作为老奥兹最宠爱的曾孙女,吉尔薇在这些人心中的分量比洛克希德-马丁-格鲁曼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兼技术总监莱昂纳德. 泰斯塔洛斯重多了。泰斯塔洛斯家族也是位列金字塔顶的大贵族,但无法和洛克菲勒相提并论。在很多人看来莱昂纳德只是个倒插门。

  

  “莱昂,我亲爱的!”莱昂纳德刚一来到宴会厅,恭候多时的劳伦斯夫人就扑上来给他一个拥抱。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无带晚礼服,露出整个后背和大半胸部。

  她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一个50多岁的金发大块头和一个墨西哥人正在说话。金发大块头是瑞典国王,旁边那位自然是劳伦斯夫人上个星期刚娶的墨西哥混混老公。瑞典国王几年前离婚了,一直没有再婚,因此也就没带女伴。大厅里有不少渴望打入贵族圈子的中产阶级女人在地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寻找任何成为瑞典王后的机会。

  “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听说因为前几天的事你压力非常大,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劳伦斯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莱昂纳德脸上留下个鲜红的唇印,看起来像给咬了一口。劳伦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神情有点尴尬,装作全神贯注和瑞典国王说话的样子。除了瑞典国王以外这里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谢谢,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夫人。”莱昂纳德一边微笑一边礼貌而坚决地推开劳伦斯夫人,开始搜索重要目标的踪迹。阿尔伯斯汀兄弟在哪儿?

  莱昂纳德与劳伦斯夫人的距离刚超过1厘米,一直处于走神状态的吉尔嶶突然敏捷地挤到他们中间。两位贵妇拥抱(虽然看起来像在玩摔跤),亲吻(虽然两人的嘴唇距离面颊一公里),然后互相恭维。

  “劳伦斯夫人,您看起来真漂亮,一点都不像66岁的老太太!”吉尔嶶惊喜地赞叹道。离我丈夫远点,你个不要脸的老骚货!

  “是的,吉尔,基因翻新疗法就是这么神奇,您现在就应该去试一下了,真的。”劳伦斯夫人高兴地说。肏你逼,别以为就你们姓洛克菲勒的屌大!

  女人就是麻烦,劳伦斯夫人做完基因翻新疗法不到一个月,副作用还没过去,相当于同时处于青春期和更年期,是麻烦中的麻烦。为防止两个女人摩擦出更多麻烦,莱昂纳德果断引开她们的注意力:“劳伦斯夫人,听说您打算亲自参加理查德先生正在筹拍的真人电影,这是真的吗?”

  “那当然,当然。”劳伦斯夫人微笑着把他们介绍给瑞典国王:“理查德是怎么说来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部电影,每个人都是这部电影的主角,每个人都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明星,每个人都在上演一生一世唯一的一场大戏,你说是吧理查德?”

   瑞典国王理查德.贝纳多特微笑着走上前来和莱昂纳德握了握手。他的握手非常有力,并且诚恳。不像是贵族的作风。

  “莱昂纳德先生,我听劳伦斯夫人提起过您很多次,一位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他说:“如果您想在电影里出演自己的角色,我随时恭候。请记住,电影与生活从来都没有界线。”

  “蒙您夸奖,在下不胜荣幸。”莱昂纳德微笑着应和道。抱歉,我对电影一点兴趣都没有。

  劳伦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被晾在一边。劳伦斯夫人一时兴奋忘了介绍他。

  目前除了瑞典国王好像没人和他说话。而既然作为妻子的劳伦斯夫人都没介绍他,其他人怎么好先开口呢?

  上流社会的规矩是非常严格的。

  并且上流社会的人们也很势力。

  

  劳伦斯夫人邀请了很多大人物,安排座次是门大学问,不能出半点差错。

  首桌:瑞典国王、劳伦斯夫人和她刚娶过门的墨西哥老公(劳伦斯夫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莱昂纳德和吉尔薇(吉尔薇的排名在莱昂纳德之前),约翰.肯尼迪和他弟弟里昂.肯尼迪(及其美女保镖们),正在洛杉矶度假的国税局执行主席杰瑞.班克斯(超重量级人物)。

  IBM的大股东史蒂文.梅隆也应邀赴宴——莱昂纳德的死对头。和他坐一张桌子真是太不幸了。莱昂纳德希望正餐早点结束,并且梅隆显然也一样。

  莱昂纳德赴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阿尔伯斯汀兄弟谈判,但他们坐的桌子距离很远。

  

  宴会厅里嘉宾云集,全都是上流社会的大贵族。在这些人中莱昂纳德甚至看到了玛莎.威斯克——VJ的母亲。因为基因翻新疗法和化妆师的精湛技艺,这位72岁的老太太看起来不到40岁。她客气地和莱昂纳德打了个招呼,然后挽着她那30岁不到的老公到别处去了。VJ的父亲佛兰克.威斯克博士在VJ10岁那年因为一场不明不白的事故离奇身亡,他的妻子玛莎.威斯克在出事当天就立即和10岁的儿子分居了,从此再无来往。现在玛莎太太和VJ之间可以说除了血缘之外毫无瓜葛,再加上她在上流社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莱昂纳德也就懒得和她客套。实际上莱昂纳德很怀疑她是否认识自己。

  宴会中地位越高的客人到得越晚,但杰瑞.班克斯显然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当正餐开始前所有人都在寒暄的时候,这位面容冷峻的老人已经在餐桌上就坐了。这老头似乎有自闭症,像蜡像一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目不斜视。而他不开口没人敢主动和他搭话。前来赴宴的名流们基本都有税收优惠,但在国税局执行主席面前他们就像在公园散步时遇到黑人的中产阶级一样紧张。

  当莱昂纳德走近桌子时班克斯突然站起来,冲他伸出手。

  莱昂纳德赶紧和他握手。老头开门见山地说:“奥兹刚才和我谈过SEERS和新年行动的事,你申请反物质的事我会尽量帮忙。”

  班克斯声音不大,但周围正在寒暄的人群立刻陷入沉默,几秒钟后才恢复过来。

  莱昂纳德赶紧道谢:“感激不尽,班克斯先生。”

  很好,看来这件事还是有大人物愿意出手的。莱昂纳德稍微放心了点。此外国税局执行主席肯主动和他说话还明确表态,这也是莱昂纳德身价的证明,就和老奥兹把曾孙女许配给他一样,会让很多人既羡又妒。

  然后莱昂纳德发现史蒂文.梅隆正在一边盯着自己,神情冷漠。

  

  史蒂文.梅隆是金融巨腕亚历山大.梅隆之子,梅隆家族未来的扛把子。在摩根家族衰落之后梅隆家族取代了他们的生态位,统治着大半个美国金融界,是少数能正面挑战老奥兹的名门望族之一。这家伙一直暗中跟莱昂纳德作对,今年一连三次的军购合同被取消和延期就是梅隆的杰作。但莱昂纳德和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和私人恩怨,想不通他为什么老和自己作对。

  “人与人之间的敌意与恶意不需要任何理由。”肯尼迪曾这样说:“没准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绝大多数人际冲突都是这么来的。”

  莱昂纳德没有感情概念,无法理解“看对方不顺眼”是种什么感觉。但就算如此,泰斯塔洛斯也是顶级大贵族,值得梅隆因为看他不顺眼就来找麻烦吗?

  “谁知道。那只是你的感觉,他可能并不这么感觉。没准在他看来泰斯塔洛斯就是个好欺负的暴发户。”

  莱昂纳德曾试着和梅隆沟通,想了解他敌意的来源并努力恢复和平。但每次梅隆都礼貌地客套过去,然后继续在背后使坏。而他造成的损失却又保持在攻击阈值以下,让莱昂纳德非常不爽却又难以下决心撕破脸皮和梅隆家族这样的老牌贵族为敌。MARS的结论也是如此。

  和任何有间隙却又不得不出现在同一个宴会上的贵族一样,梅隆和莱昂纳德以符合礼仪的方式互相客套了一番,然后迅速拉远距离,同时将注意力转向别处。

  MARS在解读了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之后得出结论:这家伙又要在背后搞鬼了。混蛋。

  

  下一个出场的是约翰.肯尼迪。他笑容满面地冲出人群,朝他们走来。

  “劳伦斯太太,宝——贝!”他一把将劳伦斯夫人拥在怀里转了一个圈,吻她的面颊。动作夸张,但劳伦斯夫人似乎很吃这一套。她娇羞地挣脱肯尼迪,顺便也在他脸上吻了两口。劳伦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满脸尴尬。

  然后肯尼迪走到莱昂纳德跟前,握手:“你好,伙计。”

  “你好,伙计。”

  “你好,伙计。”肯尼迪突然重复了一遍。

  “你好,伙计。”莱昂纳德下意识地作出回应,然后楞了一下。这家伙怎么回事?

  “你好,伙计。”肯尼迪突然大笑起来:“开个玩笑!”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莱昂纳德搞不清这家伙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到底哪里好笑了。

  肯尼迪可能是在试图活跃气氛,也可能是他的处理器临时短路了。谁知道呢?活僵尸的想法一般人永远猜不出。

  

  约翰.肯尼迪,24岁,莱昂纳德的合伙人,另一个改良者,非金发贵族。美国联邦大法官,传媒巨头兼联合警务公司董事长泰迪.肯尼迪之子,年轻的明星律师,知名作家,艺术评论家,万人迷。他能在一夜之间捧红或摧毁一个艺术家、画廊或博物馆,能把拙劣的谎言变成充满说服力的真相,还和一堆神通广大的专业人士保持密切联系。此外肯尼迪的读心术也很有名,即使不靠辅助AI,他也能轻易猜出别人在想什么,并且百发百中——莱昂纳德亲身领教过很多次,然后和其他人一样产生了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读心术的怀疑。

  肯尼迪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进行了周密的计划。他的母亲出身布罗夫斯基家族,科罗拉多州一个不算小的金融世家,不但能带来大笔的嫁妆和深厚的人脉,还是个有十六分之一黑人血统的犹太人,因此——

  肯尼迪有三十二分之一的黑人血统,按照美国标准,他是个黑人——虽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肯尼迪的母亲是犹太人,按照美国标准,他是个犹太人——虽然他不信犹太教。

  犹太黑人的身份给了他很大优势,和肯尼迪打交道的贵族必须小心谨慎,唯恐被扣上种族歧视的帽子,尤其是传媒和政界人士。种族歧视是美国四大政治不正确之一,再加上肯尼迪家族的炒作能力,足以让任何人身败名裂。

  说到约翰肯尼迪就不能不说他父亲泰迪.肯尼迪。作为少数有能力挑战老奥兹的重量级人物,泰迪.肯尼迪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是原装自然人,但却拥有丝毫不逊色于任何改良者的才干。凭借自身的实力和家族的势力,泰迪63岁就取得了美国联邦大法官、3家报纸和4家广告公司的大股东,联合警务公司董事长等一系列成就,全美总数超过400亿的炒作机器人(HypeBot)*1中有六分之一注册在肯尼迪家族各媒体企业的名下(全美国只有15亿活人)。此外他还和莱昂纳德的岳母有过一腿——胆大包天的泰迪先生曾在莱昂纳德岳父的床上干过他的岳母,而当时莱昂纳德的岳父正在卧室外面和人说话。这件事美国上流社会无人不知,莱昂纳德还曾一度怀疑泰迪.肯尼迪才是自己真正的岳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老泰迪和莱昂纳德的岳父之间的友谊。毕竟,肯尼迪家族也算是个历史悠久的老牌贵族,不值得为了一顶绿帽子和他闹翻。

  泰迪.肯尼迪最大的天赋是投资——对那些日后能成大器或者能派上大用场之人进行投资。找出这些潜力股并非易事,对其进行投资也很可能是养虎为患。很多这样做的人血本无归,但泰迪却总能大赚特赚。

  在泰迪投资的所有潜力股中最有名的就是VJ,38岁的世界首富,21世纪的佛兰肯斯坦。VJ在父亲死后能以一个10岁小孩的身份接手奇美拉公司并成为董事长,基本都是泰迪的功劳。而VJ崛起后也没少回报过他。其中最重要的回报之一就是按照老泰迪的要求为他制造了一位天资超凡,不但远胜常人,更远胜任何改良者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约翰.肯尼迪。

  

  VJ在制造约翰.肯尼迪时应用了某种极其激进(或者说,邪道)的理论,照字面意义上达到了老泰迪的要求。英俊的容貌,强健的体格,爆表的智商和情商,一切都远远超越普通的改良者。当九龙在一次宴会上差点把盖茨打成肉酱时,肯尼迪一拳就把同为改良者的九龙打翻了。莱昂纳德本以为九龙接下来会和他死战到底,但肯尼迪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那个杀人狂不这样做,还和他建立了颇为稳固的合作关系。莱昂纳德自知绝对办不到这一点。

  但这里有个问题:约翰.肯尼迪是一具活僵尸。

  在关于意识的哲学争论中有所谓僵尸(Philosofical Zombie)这种概念——在生物学角度上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拥有极高的智力,但却没有情感、道德和自我意识。一台像人类一样活动,根据学习到的各种规则扮演人类的人肉图灵机。而约翰.肯尼迪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莱昂纳德不知道肯尼迪有没有自我意识,他总不能真的钻到肯尼迪脑子里检查有没有一个小人在观看笛卡尔剧场。但至少这家伙没有任何知觉是肯定的。

  和莱昂纳德一样,约翰.肯尼迪没有感情概念,各种人际关系对他来说不过是标签和参数。但他走得更远。莱昂纳德不过是感觉不到感情,肯尼迪则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能察觉到受伤,但却没有疼痛的概念。他能尝出食物的主要成分,但却没有好吃和不好吃的概念。他是顶级的艺术鉴赏家,但对他来说音乐不过是编码过的声波,绘画不过是一团色块。他能鉴赏女人的美貌,但在他眼中女人的美丑不过是一堆特征值。

  不同于CIP(先天性痛觉缺失)2和CIPA(先天性痛热觉缺失)3,约翰.肯尼迪能够区分触觉和痛觉,不会因为没有痛觉而频繁弄伤自己。他的末梢神经系统毫无异常,区别在于他的大脑是如何解释这些信号的。

  在测试记录中,VJ用过几十种办法对肯尼迪进行测试。肯尼迪曾经在忍受30-100伏特的电击、50-150分贝的无意义和有意义噪音、致痒剂和无规律针刺的同时下玩各种需要专注和瞬间判断能力的格斗、射击游戏,并轻易战胜对手。对于肯尼迪来说,这些外界干扰和他的缜密思考完全无关,丝毫不能造成任何影响。

  肯尼迪有正常并且超凡的性能力,但却完全用于社交和繁殖。他占有过无数女人并让她们神魂颠倒,还通过精子银行在全世界生育出了数以万计的后代。但是当VJ把他绑在椅子上,让一群专业脱衣舞女郎在他面前大跳艳舞,或者不间断播放各种火辣的成人电影时,他的生殖器官丝毫没有反应。角蜂眉兰*4会以拟态吸引雄角蜂浪费时间给自己传粉,肯尼迪不会犯这种错误。他的繁殖机能只有在判定对方为真正的,准备交配的雌性人类时才会启动。脱衣舞女郎不过是群演员,成人电影里的画面不过是一堆像素块,没有启动生殖程序的必要。

  总之,可以把约翰.肯尼迪理解成一台在生物学角度和人类毫无区别,搭载拥有高级自然语言理解能力和人际交互能力的社交AI,没有自我意识(至少,全部知觉),以最大限度确保自身生存和繁衍为根本目的,根据纯粹理性和高度智力行动的生物机器人。

  

  “你所知道的那一切都是感觉。”肯尼迪这样说:“但最终我们还是要靠智力作出判断才能生存不是吗?重要的是感觉的内容,而不是感觉本身。重要的是把你的手指从火上移开,而不是让你为手指被火烫到而大呼小叫。”

  对此VJ也没有过多解释:“想象小孩子吧,小孩子受到轻微的伤害就会大哭大叫难以思考,成年人很少这样。进入青春期的青少年会为了各种冲动作出各种愚行,成年人很少这样。知觉会随着大脑的发育和经验的增加而减弱,理性则不断加强,这是大脑发育过程的自然过程。当我们更进一步,将能做得比自然设定的更好。”

  话是这么说,但莱昂纳德无法想象完全没有任何知觉是种什么感觉。也很奇怪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活僵尸怎么会拥有比他还高的情商。

  “你感觉很奇怪吗?伙计?”当莱昂纳德提出这个问题时,肯尼迪这样反问:“情商这东西的高低看的是人对其他人表情动作细节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对社交规律的学习和应用能力,对自身感情和情绪的控制能力,总之就是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的能力,但惟独就和本身有没有感情没关系。不,世界上根本没有情商这种东西,那不过是智力应用在人际互动中的才能而已。实际上没有感情的人更适合社交,你不就是这样的吗?”

  虽然肯尼迪当时没明说,但莱昂纳德怀疑那是指自己没有感情却擅长社交这件事。其实肯尼迪说得也很有道理,但莱昂纳德就是感觉难以接受。

  

  

  “劳伦斯夫人,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约翰.肯尼迪出场后自然轮到他弟弟里昂.肯尼迪。这个7岁的老油条身后跟着4个美女保镖,个个都穿着低胸露背高开叉晚礼服。

  “里昂!小宝贝!”劳伦斯夫人一把将里昂抱了起来,和他来了个法式舌吻。7岁的里昂经验老道,还趁机在劳伦斯夫人的乳房上捏了一把。

  “上帝啊,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一套的?说,你父亲还是你哥哥?” 劳伦斯夫人故作嗔怒地问,她看起来十分受用。

  “没办法,我必须会这个,我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不行。”里昂严肃地回答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些被逗乐了,有些则在掩饰自己的厌恶。

  里昂.肯尼迪,7岁,泰迪.肯尼迪的掌上明珠,约翰.肯尼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母亲法蒂玛夫人是现任法国总统霍梅尼的女儿。和他哥哥一样,里昂也是个改良者,不是金发贵族。泰迪.肯尼迪对金发碧眼并不感冒。里昂的基因强化也是VJ负责的,但应用了和哥哥不同的强化技术。由于他和莱昂纳德的事业圈子没什么交集,莱昂纳德也就没有花力气深入调查这小子的底细,没准也是个活僵尸。

  里昂长相俊秀,从小就是知名童星,身边总是跟着一群美女保镖,再加上肯尼迪家族的影响力,女人们都对他趋之若鹜。而他父亲老来得子,对他更是宠溺万分。当林肯号航空母舰准备拆解时,因为里昂的要求,泰迪不惜血本将这艘报废的航空母舰买下来改装成游艇当生日礼物送给他。

  这小子似乎真的喜欢和女人凑在一起。一想到这里莱昂纳德就警觉起来。吉尔嶶只有26岁,而再过几年里昂就会进入繁殖期。里昂的父亲给莱昂纳德的岳父戴过绿帽,莱昂纳德可不希望自己也戴上一顶。

  

  现在宴会嘉宾基本到齐,就坐,宴会正式开始。

  劳伦斯夫人把自己的墨西哥老公安排在自己的左手,瑞典国王坐在她的右手,自己则是宴会的女王。现在她终于想起要介绍自己的新老公了。

  “这是我丈夫安东尼奥.莫丁诺,来,跟大家握个手。”莱昂纳德暗自皱眉,这话太不得体了,听起来像在介绍自己的新宠物。

  劳伦斯先生的脸色很不好看。众人微笑着和劳伦斯先生打招呼,握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见到你真高兴。恭喜你。祝你们幸福。

  “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马迪诺先生。”吉尔薇恭维说。莱昂纳德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莫丁诺。”劳伦斯先生纠正道。

  “告诉我,您是在哪里发现他的?”吉尔嶶不怀好意地问劳伦斯夫人。莱昂纳德在桌子底下在她脚上踩了一下。

  “查尼斯有句古谚,英雄不问出处。”瑞典国王开始给莫丁诺先生打圆场:“我们看重的应该是一个人的成就而不是出身,很多大人物都是出身卑微白手起家的。”

  众人笑了起来,不再探究这位莫丁诺先生的出身。其实谁在乎劳伦斯先生姓什么呢?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劳伦斯夫人的新老公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劳伦斯夫人的上一任老公是自己花园的一个园丁。当她结识新老公后就花几百万美元把他打发走了。她的朋友们也再没提起过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人。贵族和平民的婚姻通常就是这样。

  

  莱昂纳德查过座位表,阿尔伯斯汀兄弟的座位是在大厅的角落。阿尔伯斯汀公司和IBM有竞争关系,而且这次宴会原先也没邀请他们,是他们自己硬要参加的。他们好歹也是重要人物,劳伦斯夫人不好拒绝,于是就把他们远远安排在了下席,眼不见为净。莱昂纳德决定等正餐一结束就去找他们谈谈,和梅隆坐在一张桌子上太痛苦了。

  宴会开始,首先是上开胃菜,这个阶段的主要部分是请贵宾瑞典国王说话。主要内容如下:

  电影的本质是关于生命,特别是人的生命的故事。无论3D建模技术多么发达,无论AI自动生成的剧本多么独特,始终都不是来自于人,不是来自于活生生的灵魂。如果说这是电影的真谛,那就太可悲了。我们应该在商业化的艺术中开辟一片绿洲,向观众展现属于人的故事。

  宴会嘉宾们心不在焉地洗耳恭听,按照程序鼓掌,恭维,喝酒,吃开胃菜,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很难理解瑞典国王这话什么意思。可能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过莱昂纳德觉得把这话可以简单概括为一个有钱有势的古典电影发烧友想花大钱玩票,不但自己玩还要拉上一帮贵族一起玩,至少劳伦斯夫人很有兴趣。电影迷和宴会迷,完美组合。

  不过莱昂纳德没什么兴趣。

  但这时国税局执行主席杰瑞.班克斯突然发话了:“我这几天和总统先生以及财政部秘书长巴克斯特专门谈过这事,我们一致认为,很有必要把电影业作为新的免税行业加以扶持。”

  宴会大厅瞬间陷入沉默,接着是一片低语的波澜。

  莱昂纳德毫不迟疑,立刻下令让MARS大量购入派拉蒙公司及其他几家电影公司的股票。很好,没等他下命令,MARS在班克斯发话之前就自作主张这么做了。

  当班克斯表态后,就连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中产阶级女人们都立刻掏出各自的PIT抢购股票。派拉蒙公司的股价开始暴涨,而莱昂纳德购入时的股价是其中最便宜的。

  

  瑞典国王说完话了,众人继续礼节性地寒暄了一会,然后开始正餐。完事后就可以离开桌子去找阿尔伯斯汀兄弟谈正事了。

  这次宴会的主菜即使莱昂纳德和吉尔薇也大为震惊:一头栩栩如生的烤全狮。

  狮子的鬃毛是用糖丝做的,眼睛是两颗掺了珍珠粉和食用光泽剂的糖雕,爪子、牙齿和骨骼是葱油薄脆,骨髓是狮血布丁和巧克力,狮子的肚子里则塞满了狮肠制作的香肠和用鹅肝、鸡蛋、奶油杏仁酱、各色香熏肉和鱼制作的仿真内脏。劳伦斯夫人骄傲地宣布这头雄狮在白天还是活着的,然后亲自操刀将狮子的心脏挖出来献给瑞典国王,然后切下狮子的前爪,左前爪献给莱昂纳德,右前爪献给里昂。

  “先让我们为这里的三头雄狮干杯!”劳伦斯夫人说,众人赶紧一起举杯,作为小辈,莱昂纳德和里昂站起来回礼。里昂不能喝酒,用柠檬汁代替。

  莱昂纳德心不在焉。他估算了一下,正餐大约要持续1小时左右,然后就能离开桌子了。单凭同桌的梅隆,他也希望早点离开。

  梅隆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莱昂纳德,当莱昂纳德的视线和他对上时,他嘴角抽动一下,做出个微笑一样的表情,然后把目光移开。

  

  角斗场里的宴会自然少不了角斗表演助兴。剑与血之殿是西海岸最大的角斗场,劳伦斯夫人订下了许多精彩节目,其中包括斯巴达三百勇士血战波斯大军、罗马军团大战凯尔特人,无垢者对百花骑士团,明星角斗士马格努斯单枪匹马杀死北极熊等精彩节目,还有作为压轴戏的千人级亚马逊角斗。

  角斗开始了,首先上演的是英格兰长弓手大战法国骑兵。三百名弓箭手拉起长弓,在长枪兵的掩护下不停射出利箭。金戈铁马的骑士(当然,真实历史中的骑士绝对不会有那么华丽的装饰)冒着箭雨四处冲击。一个骑士被一箭射中,箭头穿透盔甲,从后背穿出。但是他仍顽强地向前冲锋,披甲的战马顶着对面的长枪一路将敌人踩在脚下,骑士用手中的镀金骑枪将两个长弓手串在一起,挑上半空。接近一半的角斗士会在第一场战斗中死去或终生残疾。这就是明星之路的赌注,角斗工作险不是每个角斗士都能买得起的,免费再生疗法更是明星角斗士的特权。

  穹顶宴会厅的贵族们一边享用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佳肴,一边欣赏着脚下的厮杀,不时发出赞叹的惊呼。美丽的僧伽罗侍女和训练有素的英格兰阉奴在一旁为他们斟酒上菜,服务周到。中产阶级女人在地上爬来爬去,希望能得到哪个贵族的垂青。一切都无比完美,在天上俯视凡间的众神也不过如此。

  只是瑞典国王理查德看起来不太高兴。

  

   “知道吗?我想复兴真人电影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那些穷人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理查德突然说:“影视业对从业者的要求不高,不需要昂贵的专业教育,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好演员,甚至还能成为明星。然后这些人还能继续刺激很多配套的周边经济,对穷人会很有好处。”

  瑞典国王注视着脚下血肉横飞的角斗场,沉默了片刻,然后补充道:“至少比在角斗场玩命要强。”

  “您是位好国王。”里昂说,然后举杯致敬。

  众人赶紧附和。但紧接着里昂突然问道:“您对前几天的天网事件怎么看?听说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国防部的天网系统,是阿尔伯斯汀公司搞的一个SEERS的东西,而且还被人偷到查尼斯去了。这要改编成电影一定是世纪经典不是吗?”

  劳伦斯夫人有点不悦。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肯尼迪就开始呵斥弟弟:“里昂,劳伦斯夫人不喜欢这种话题,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这事闹得那么大,应该会是个好题材。莱昂纳德不是正在负责这件事吗?你也告诉我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吧。”

  “停止,这话题太破坏气氛了,你这样说下去劳伦斯夫人和理查德先生都会生气的。”

  “不,不,约翰,我很喜欢里昂这个话题。”劳伦斯夫人赶紧说。改良者的心智成熟比一般人早得多,7岁的小孩子常常不亚于成人。但按照规矩,小孩子全部都是幼稚的,善良的,无辜的。指责小孩子是政治不正确。

  莱昂纳德顺水推舟将话题继续下去。他看了看周围,装出是回答里昂的样子:“其实这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负责为派往查尼斯的人提供武器,现场指挥的不是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天上午我们的人差点捉住那家伙,但最后还是让他溜掉了。”

  “他?”瑞典国王问道。

  “一个阿尔伯斯汀纽约实验室的II级研究员。天网事件发生后他把SEERS偷偷带回查尼斯去了。动机不明。”

  “待价而沽。”肯尼迪接道:“那家伙是想成为第二个钱学森呢。”

  “有些下等人就是这样,为了发财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劳伦斯夫人说。她的老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但没说什么。

  “不过艾佐斯公司的人也一个样。”梅隆突然开腔了,众人纷纷转向他:“负责现场指挥的是那个叫胡枭龙的疯子,你们知道吗?那家伙绑架了浦沪市委书记的老婆孩子当人质要挟他呢。”

  这时国税局执行主席班克斯咳嗽了一声,冷冷看了梅隆一眼,然后厉声说:“闭嘴。”

  梅隆吓了一跳,悻悻地从命了。

  周围桌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气氛有点紧张。这老家伙好像从来不管什么礼节。

  班克斯慢慢开口了:“那个叫做SEERS的东西能发动天网事件,还能指挥一个毫无反追踪技能的平民从专业人士的追捕中成功逃脱,至今下落不明。我认为所有人都很应该想想这种东西要是放着不管会变成什么样。”

  “既然SEERS到现在都没找到,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呢?”理查德问。

  “我的建议是在36小时内对建康那边实施饱和核打击,但总统没有批准。现在已经过去14个小时了。”莱昂纳德决定挑明了说。

  “不可能批准。真要那样做了查尼斯不会善罢甘休的。”理查德说。

  “所以我就申请反物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其实你也不必那么紧张,就算发生什么,查尼斯军队会对付那东西的。”劳伦斯夫人紧张地说道。但她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全无把握。

  “虽然我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细节,但我敢肯定SEERS比现在任何一种启示录级生物兵器都要危险。危险千百倍。要是真的会开战,查尼斯军队不会获胜的。”班克斯干巴巴地说道,腔调好像在背书:“我有个儿子,汤姆.班克斯,现在正在日本一艘航空母舰上当督战官,要是发生什么紧急情况的话他要打头阵。你们叫我如何不急。”

  “没错。”里昂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应该尽量确保那个人的安全。他肯定知道很多SEERS的秘密,要对付SEERS肯定有大用。现在这样的做法只会把他逼上梁山。”

  莱昂纳德深以为然,伍德知道的情报很可能至关重要,不能杀了他。但他没办法影响政府的命令。老奥兹拒绝在这件事情上出力,觉得不值得浪费金钱和人情在这种事情上。

  

  这时MARS突然发来一条消息:天网事件的内幕在124家新闻网站被曝光了,信息来源不明。现在有8家反人工智能运动的民间组织群情激奋宣称要采取过激行动。阿尔伯斯汀公司大难临头。

  那么现在正是敲诈的好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餐终于结束了。开始进入自由活动时间。莱昂纳德立刻在肯尼迪和里昂的配合下合乎礼仪地离开首桌,让吉尔嶶留下来应酬,自己去找阿尔伯斯汀兄弟谈正事了。

  其他人也一样。各路达官显贵要么开始小声谈论各自的正事,要么开始寒暄。人们一边互相交谈一边偷偷观察周围,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进入、离开或在附近走过。人人都像外交发言人,人人都侃侃而谈,人人都不在乎对方说了些什么,就像一群聊天机器人。

  在这里的大多数交谈本身才是最大的目的,内容并不重要,大家聊天气,聊女人,聊汽车,聊一切能聊但又不会引起争议的东西,惟独真正的情报交换少之又少。这种情况在动物界也很常见。鸟类和猴类都拥有复杂的语言系统,并且经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但它们这样做通常不是为了交换信息而只是互相反复表达简单的情绪反应:喜悦,愤怒,敌意,友好,等等。而诸如“捕食者靠近”或“发现食物”之类的重要信息却通常极其简短和简单。对于这些低等生物特别是群居的低等生物来说,大家聚在一起却又保持沉默似乎是某种危险信号。与饶舌的鸟类和猴类相比,智力更高的猿类倒是沉默寡言得多,这也是件奇怪的事。

  除了聊天机器人一样的对话以外,地上爬来爬去的中产阶级也越来越活跃了。现在有些人已经巴结到了贵族,允许平身了。没有宾客允许平身他们不得站起来,因此除了爬来爬去装点宴会大厅以外没什么用处,连侍女和阉奴都不如。这类上流社会的正式大宴通常不允许未经邀请的下等人入场,但实际上很多人都会带上随从、情人或跟班,还有人组团倒贴钱充当仆役。对于群居哺乳动物来说,向上爬是生命中的永恒主题之一。削尖脑袋挤入贵族的宴会,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只求一个接触贵族得以晋升的机会——仅仅是个机会,什么也不能保证,什么也不能确定。但这足以让下等人趋之若鹜了。

  

  莱昂纳德穿过人群朝阿尔伯斯汀兄弟那边走去,他已经看到他们了。贝克.阿尔伯斯汀和马丁.阿尔伯斯汀,董事长和总经理。这两个家伙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寻找一切认识的人。他们已经惊慌失措了。

  在朝他们走去之前莱昂纳德向对方发送了一个密谈短信,内容直截了当:

  你们现在有麻烦了?没问题,我可以帮助你们渡过难关,我曾祖岳父是老奥兹。只要你们愿意把SEERS的技术资料给我一份。

  阿尔伯斯汀兄弟商量了几分钟才回复:我们得仔细谈谈这事。

  莱昂纳德就猜到他们会这么说。他立刻朝那边走去,现在他已经受够繁文缛节了。对面的阿尔伯斯汀兄弟看来也一样。

  这时一个亚裔中产阶级女人爬过来舔他的鞋。莱昂纳德看都懒得看,朝她脸上踢了一脚,示意她别来烦自己。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女人突然猛地跳起身来,指着莱昂纳德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的声音很大,混杂着英语和查尼斯语,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集中了过来。

  莱昂纳德也愣住了。太突然了,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区区一个中产阶级居然敢在这种正式场合指着一个贵族的鼻子破口大骂?莫非这女人大有来头?但既然大有来头为什么又会和其他中产阶级一起像狗一样爬来爬去?

  几秒钟莱昂纳德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作出反应,一个印度领班已经带着两个阉奴赶到解围。

  两个戴着绝缘手套的阉奴架起那女人,印度领班二话不说,抽出电棒,打开开关,朝那女人胯下狠狠打了一棍子。

  那女人张大了嘴巴却又叫不出声,痛得差点休克过去。印度领班顺势把噼啪作响的电棒塞进那女人没规矩的嘴里。那女人不停抽搐起来,两个阉奴架着她。印度领班不停地电着,直到那女人嘴里冒出缕缕焦糊的青烟。

  “非藏炮钱(非常抱歉),怎近的落叶(尊敬的老爷)。”那印度领班完事后立即在莱昂纳德面前跪下,磕头:“发三侧从四金偷四窝的扩四(发生这种事情都是我的过失),金亲嫩的连接霍款苏(敬请您的谅解和宽恕)。”

  接着他问:“嫩大蒜芥末取记介个屋里的绿印(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无礼的女人)?”

  “拖出去喂狗。”莱昂纳德不耐烦地说。然后又加了一句:“查查她的同伴,一起拖出去喂狗。”

  “西,存敏,落叶(是,遵命,老爷)。”

  印度领班示意两个阉奴将女人拖走,然后拿出一个数据板,查阅那女人的同伴。宴会厅对面有两个中产阶级女人开始朝外面爬去,但立刻就被其他眼明手快的印度领班拦住了。然后她们也被电棒打了一顿,然后拖走,喂狗。

  

  “他看起来心情真的很不好。”

  “莱昂纳德平时不会这样的。”

  莱昂纳德听见人群里有人这样说。平时的话确实如此,但他现在发现自己充满了攻击性。

  “感觉到压力,感觉到焦虑, 感觉会厌烦,呃?因为受伤或病痛等原因处于焦虑状态的动物总是更有攻击性。”肯尼迪突然出现在莱昂纳德身后,说:“当心,这会变成你的弱点,给你惹麻烦的。”

  莱昂纳德没理会他,毫不掩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抗焦虑药物,倒出两片,不喝水干咽下去。平时他绝对不会这样当众吃药的。

  

  阿尔伯斯汀兄弟走上前来,和莱昂纳德简短地交换了一下意见,走到个僻静角落里。其他人知道他们想密谈,拉远了距离。

  “坦白地说,我们遇到了大麻烦。”贝克.阿尔伯斯汀小声说。他是哥哥,阿尔伯斯汀公司的董事长。

  “政府在调查你们?”莱昂纳德问道。这没什么,让我的曾祖岳父老奥兹说几句话,很快就会没事的。只要你们肯把SEERS的技术资料给我一份。

  “不,不是政府。有其他人。”马丁.阿尔伯斯汀接过哥哥的话。他是弟弟,总经理。

  “其他人?什么人?”

  “互联网上有人在爆料,说是我们搞出的东西引发了天网事件。现在有好几个激进民间组织宣称要跟我们算账。就在半个小时前。”

  “SEERS的事情曝光了?”莱昂纳德问。这时脚下的角斗场被添加了临时节目:3个遍体鳞伤的裸体女人被一大群饥饿的非洲鬣狗撕成碎片然后吃掉。贵族们唏嘘不已,中产阶级们心惊肉跳。这让莱昂纳德稍微感觉好了点。

  “不,那些消息没有一个提到SEERS,只是说我们就是罪魁祸首。”马丁.阿尔伯斯汀说:“然后立刻就有8个激进反技术组织宣布要采取行动,我看这好像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搞垮我们。”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莱昂纳德想。然后他问:“那么你们愿意和我合作吗?你们知道艾佐斯公司现在正在干什么,我们现在需要SEERS的技术资料,给我一份,我就设法给你们解围。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阿尔伯斯汀兄弟互相望了一下:“我们认为——”

  然后他们的话被一阵喧闹打断了。莱昂纳德愤怒得几乎抓狂:为什么今天干什么都不顺利?为什么任何正事都会被打断?为什么?

  他听到大厅里有人高声叫嚷。莱昂纳德熟悉那声音和那声音的主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盖茨来闹场了。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隔得老远莱昂纳德就听见盖茨大声咆哮。

  当莱昂纳德赶紧跑过去时惊呆了:小比尔.盖茨,世界第二富有的人,居然光着膀子闯进了宴会大厅,而且他身上的酒精味老远就能闻到。

  接着他看到联邦国税局执行主席杰瑞.班克斯正被两个阉奴飞快地架出去,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了。老天!国税局执行主席大人被打了!老天!盖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这家伙比莱昂纳德想的还屌。已经超出他的理解力了。

  莱昂纳德开始认真考虑是否继续和盖茨的合作关系。说不定很快就要引火烧身了。

  

  劳伦斯先生满脸是血,但却硬撑着站在盖茨面前,和身为世界级大贵族,从小接受格斗训练,并且强壮过人的小比尔.盖茨厮打。他根本不是对手。

  劳伦斯夫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已经吓懵了。站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瑞典国王挡在劳伦斯夫人身前,和周围几个人一样一次次试图冲上去拉开对方,一次次被盖茨乱拳逼退。盖茨是个改良者,又是从小接受格斗训练的大贵族子弟,远比常人能打。

  里昂想上前和正在厮打的二人说话,但被劳伦斯夫人猛地一把拽到身后。里昂的一个美女保镖立即将自己的小主人扛起来,朝大厅外走去。

  “盖茨,住手!混蛋,你这条没教养的疯狗给我快住手!住手知道吗?”吉尔嶶在一边大声怒斥。她坚信没人敢打姓洛克菲勒的女人。

  梅隆那家伙不在桌旁,可能躲起来看好戏了。

  

  “HAL!他妈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和SEERS差不多的东西,你们怎么一个字都不告诉我?啊?啊?”盖茨一边怒吼一边对眼前的劳伦斯先生拳打脚踢。

  “住口!臭猪!别这么和我老婆说话!”劳伦斯先生——莫丁诺先生——的鼻梁被打断了,满脸是血。他的右臂被打断了,软软地挂在肩上,但却仍然叫骂着用左手和体壮如牛的小比尔.盖茨干架。

  “人在说话狗别插嘴!”盖茨一脚将对方踹翻。

  “操你的!”劳伦斯先生挣扎着爬起来和盖茨继续开干。

  

  莱昂纳德和肯尼迪冲了上去,躲过盖茨的拳头,以远超常人的力量和敏捷将两人猛地拉开,架住。

  “盖茨!”莱昂纳德大声喝道。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你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

  “莱昂纳德?莱昂纳德?”酒气冲天光着膀子的小比尔.盖茨扭过头瞪着他,好像在数眼前到底站着几个莱昂纳德。

  “混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莱昂纳德怒喝道。你小子打了国税局执行主席!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但盖茨完全不理他,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劳伦斯先生破口大骂:“等着瞧,等你女主人把你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算总账的!”

  莱昂纳德叹了口气。不必废话了,老老实实躺下吧。

  他一个膝撞,狠狠砸在盖茨的膝弯上。盖茨立刻半跪下来,莱昂纳德顺势又左右开弓在他的太阳穴上狠狠来了两拳。

  但盖茨没有倒下,居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试图反击。毕竟他也是个改良者,并且体格比莱昂纳德还壮实。

  但莱昂纳德这时早就已经拉开了距离,肯尼迪站在了他刚才站的位置上。

  肯尼迪只是随手一拨就偏斜了盖茨的拳头,接着一拳打在盖茨的下巴上。盖茨想躲闪,但马上又挨了一拳。

  

  肯尼迪曾经一拳就放倒九龙,但这次他采用了不同的策略。

  约翰.肯尼迪给予了盖茨一顿单方面的狠揍,就像盖茨刚才狠揍倒霉的劳伦斯先生——莫丁诺先生一样。

  每一拳,每一脚都正是地方,但却又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伤。盖茨的反击无一命中,而他的每一次反击都会导致加倍数量和力度的回敬。所有的攻击都恰到好处,让盖茨满脸鲜血却又刚好不至于进医院。

  当肯尼迪扭断盖茨的右臂,又在盖茨的肚子上施以最后一击后,盖茨终于翻了白眼,同时散发出一股臭气——盖茨被打得失禁了。

  以性情火爆出名的小比尔.盖茨第二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沙包打得屎尿横流。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高兴,比看脚下的角斗表演还过瘾。

  劳伦斯夫人的颜面得以维护,但她这会儿正忙着查看墨西哥混混老公的伤势,顾不上别的了。宴会开始时她完全忘记了新老公的存在,现在总算想起来了。

  瑞典国王和吉尔嶶开始指挥侍女和阉奴清理地上的垃圾——特别是小比尔.盖茨。吉尔嶶还特意给盖茨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真是太糟糕了,果然酗酒害人。”肯尼迪若无其事地说。好像刚才他痛揍盖茨只是帮他拍死只蚊子。

  “完全同意。”莱昂纳德说。约翰.肯尼迪,这活僵尸的战斗力确实远超普通改良者。

  

  然后肯尼迪突然接到个电话,他转过头去,简短交谈,然后他转向莱昂纳德:

  “嘿,好像有麻烦了。”他说:“知道吗?伯希莱的老婆孩子被FBI的人给救走了。”

  “什么?”莱昂纳德立即联系MARS查了下新年行动的行动日志,猛地一惊,然后他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九龙。

  九龙那疯子前天派人绑架了上海市委书记伯希莱在美国的老婆孩子来要挟对方,那家伙可是个政治局委员。九龙用人质威胁他,现在人质被救走了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该死。

  

  接着MARS作出一个预测:

  外骨骼战斗服和“劲弩”在当地时间27日下午18时之前将无法送到SRT手中。

  如果当地时间27日晚上21时之前未能将装备送到SRT手中,则SRT将必须撤离查尼斯。

  该死。

  

  

  ★☆★☆★☆★☆★☆★☆★☆★☆★☆★☆☆★☆★☆★☆★☆

  

  

  下午13时48分,九龙被电话吵醒了。

  艾佐斯公司内部通讯频道,但不是威斯克,是美国那边的电话,自己的手下,负责看管伯希莱老婆孩子并且每小时割他们半斤肉做火腿肠的那几个。

  “不好了老大,伯希莱的老婆和儿子被FBI的人救走了。”

  长话短说:不到3分钟前,FBI的人不知怎的找到了他们,突袭了囚禁地点,打死九龙一个手下,逮捕了其他人,用来要挟伯希莱的人质也给救走了。

  哦。

  然后九龙挂上电话继续睡觉,将剩下的事交给的辅助AI处理。

  挟持人质是九龙在工作中用来解决问题的常用手段之一,人质突然被救走也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他的辅助AI早就准备好了遇到此类情况时的标准应对程序:联系约翰.肯尼迪,雇佣律师,调拨保释经费,以及最重要的——找出是什么人在搞鬼。

  九龙对于绑架查尼斯贵族在欧美的亲戚当人质这件事非常内行,如果FBI的人能找到人质被囚禁的地点,那要么是有内鬼,要么就是有其他什么重量级人物在和他作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至于浦沪市市委书记,政治局委员伯希莱大人接下来会干些什么,九龙当然清楚,只是没把他当回事而已。

  

  又过了几个小时,悦耳的提示铃声响起,九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总统套间温暖舒适的被窝里醒了过来。他知道这次打来电话的是谁。威斯克。

  “FBI官员安东尼奥.迪亚哥和查尼斯国家安全局官员史密斯将在20时到访。无危险。关于合作事宜的会谈。”

  九龙点了点头:“伍德呢?”

  “没有找到。没有出现。确认SEERS在昨天下午16时之前被投放。没有被投放进长江等流动水体。完毕。”威斯克说完就下线了。

  哦。

  九龙就猜到会是这样。

  他看看时间,晚上19时35分。

  

  5分钟内,九龙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精神抖擞,随时可以杀人。

  他下令让酒店在15分钟内准备好3人份的晚餐,然后站在寒风凛冽的停机坪上欣赏城市夜景。

  在希尔顿酒店西面,建康市的另一端,是著名的升华之塔。升华之塔是东亚最高的建筑物之一,全高1013米,占地面积超过8000平方米,塔身由八个独立部分互相盘绕构成。和这宛如巴比伦塔一般巍峨壮观的大家伙相比,作为建康市第二高建筑物的希尔顿酒店毫无存在感。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夜空下辉煌的灯火在升华之塔表面映射出瑰丽柔和的色彩,经过连续两天的阴雨,这样的景色格外宜人。九龙开始考虑等“劲弩”送到之后要不要先把升华之塔弄倒——那时候距离和SEERS开打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市区还没有疏散,至少是处于疏散过程中,这种上千米高的巨型建筑倒下来肯定很好玩。九龙想象了一下倒塌的升华之塔将市区砸得稀烂的样子,顿时精神一振。于是他掏出手枪,对天射击,打空整整一个弹匣。希尔顿酒店高度超过400米,总统套间的位置仅次于顶层的皇家套间。九龙朝天开枪,子弹射上天空再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动能足够致命。现在是人流高峰期,很有机会打死人。

  枪上装了消音器,停机坪的风声很大,距离起居室又远,因此正在安排餐桌的服务生只是朝他看了几眼,接着就继续摆放餐具和菜肴了。

  

  19时56分,晚餐准备完毕,服务生们都退了出去。

  晚餐是西餐,九龙到餐桌前坐下。亮闪闪的镀金餐具一看就是上等货——叉子很尖,适合捅人喉咙;刀子很钝还带锯齿,适合切割人的软组织;汤匙轮廓平滑,适合挖人的眼睛;盘子是瓷的,打碎之后就是杀人利器。水晶玻璃杯同样。就连餐巾也很有用处,先把人捆起来,再把浸湿的餐巾盖在他们脸上,欣赏人被慢慢闷死也是不错的消遣方法。

  两国官员约定的来访时间是20时。九龙讨厌不守时的人,打算这两个家伙每迟到一分钟就要割他们每人二两里脊肉当下酒菜。但是这两人在19时58分38秒准时到达总统套间,让九龙有些失望。

  迪亚哥是个有墨西哥血统的白人,配角,无名小卒。史密斯是个没什么特征的汉族黑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墨镜和蓝牙耳机,主角,他说了算。

  “很荣幸与您见面,胡先生。”迪亚哥远远地冲九龙躬身致意,神情像只害怕挨踢的狗。他用的是查尼斯语:“鄙人是佩德罗.迪亚哥,FBI第三执行副局长,此次行动的美国官方代表。”

  “我姓史。”史密斯简单地自我介绍:“史密斯。”

  九龙微笑着请他们坐下,开始考虑先杀哪一个。

  

  正餐开始。与会者只有现场三个人。威斯克、乔比、利普和另外19个炮灰没有出场。虽然双方已经暂时合作了,但还是要避免泄漏多余情报,撕破脸的时候动手比较方便。他们甚至没有使用内部监听模式——不是什么大事,以威斯克他们的智力肯定能猜出他们都谈了什么,而19个炮灰没必要知道。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呢?

  “双方已达成协议。”迪亚哥在公共VRD频道打开一份文件,上面有查尼斯国家主席和美国总统的印章:“白宫承诺取消未来两年的对台军售计划,降低美洲农产品出口价格,撤离驻扎在菲律宾的第38航母战斗群。作为交换,查尼斯政府将在接下来几天全力协助新年行动的进行,一旦逮捕伍德就立即交给美方处置。”

  美国这次可是开出了大价钱。九龙朝史密斯看了一眼。对方正从墨镜后面盯着他,默不作声。

   “开出这么高的价码,老头子们不怕华盛顿开的是空头支票?”九龙问史密斯。这很有可能,这类秘密协议从来不缺空子钻,赤裸裸的空头支票美国也不是没给查尼斯开过。

  “没关系,燕京那边开的也是空头支票。”史密斯的坦率让九龙颇感意外:“华盛顿能接受这些要求,说明伍德这人很有价值。还有新智人、强化人、新型外骨骼战斗服的样本,全都是政绩。小心点,它们在查尼斯随时都会人间蒸发。”

  史密斯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你的‘劲弩’。反物质动力,反物质武器,燕京的大人物们不会放着不管的。”

  “你们已经知道这事了?查尼斯国家安全局的业务水平长进了不少嘛。”九龙礼节性地夸奖了一句。看来这人还有点用处,要晚点再杀。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伍德,有线索吗?”九龙朝迪亚哥问道。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出现。有人认为SEERS可能没有被投放到长江里,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迪亚哥说。九龙知道那个“有人”是谁。并且事情一点也不好办。

  “伍德的母亲在你们手上,”九龙吃了一口牛排,看着史密斯:“来点酷刑然后上新闻联播怎么样?”

  迪亚哥大吃一惊。史密斯不动声色。几秒钟后,这位国家安全局官员开腔了。

  “如果是在48小时前,这一招一定可能奏效。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可能。”

  “而且就算上刑又怎么样?”迪亚哥紧张地插嘴道:“您难道真的打算把这种事情上新闻联播全国播出吗?”

  “不只是上新闻联播,还要在全国媒体24小时不间断循环播放。”看到迪亚哥的表情,九龙微笑道:“反正不管发生什么牲口们过几天就全忘了不是?”

  “你是一个疯子、变态兼杀人狂。”史密斯说。他没用“您”。

  “谢谢夸奖。”九龙说,然后他问:“你看过老子的心理鉴定报告吧?”

  “看过,你的心理年龄只有14岁。正是攻击性最强的时候。”

  “很好。那么问题来了:”九龙拿起一把叉子,开始琢磨该用它来插史密斯脖子上的哪个位置:“既然你知道老子心理年龄只有14岁,那你跟我这么个大龄屁孩计较那么多干嘛?”

  “你昨天杀了三个美裔黑人,导致昨晚江宁区发生黑人暴动,现在越闹越大了。这几天刚好有位贵人就在紫金山那边慰问群众,黑人暴动害得建康警方今天上午不得不抽调大量警力过去护驾,这些人本来可以去协助搜捕伍德的。”史密斯往椅子上一靠,从墨镜后面看着眼前的空气:“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闹这种乱子,你压根没想过办好正事吧?”

   “怪我咯?”九龙说:“找个替罪羊顶缸不就行了?别告诉我你们这群笨狗连这都办不好。”

  “你干的好事还不止那么点。今天早上你又杀了两个黑人和六个维吾尔人,下午已经有人在建康市政府门口闹事了。现在挪威总理阿卜杜拉二世正在访问,那家伙是下一任欧盟主席,这事弄不好会影响和整个欧洲的外交。你父亲要我来就是找条链子拴住你,免得你这疯狗继续惹事。”

  “是这样,明白了。”九龙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不杀黑人,不杀穆斯林。那墨西哥人能杀吗?台湾人呢?其他少数民族呢?一般外国人呢?你呢?” 九龙得出结论:这黑鬼适合用坦克履带碾成肉酱拿去当饺子馅卖。

   “汉族平民你杀多少都没问题,但你不能杀党政军机关干部、少数民族、台湾同胞、国际友人。上面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对方这句话,九龙微笑,掏出枪来抵着史密斯的脑门:“现在这里正好有个汉族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现在杀了他你不介意吧?”

  “我虽然是汉族人,但也是黑人,还是党政军机关干部,不在允许范围之内。”史密斯面不改色。

  于是九龙对着史密斯的左耳开了一枪:“我偏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子弹打飞了史密斯的半个耳朵,扯掉一大块皮,顿时血流如注。但史密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附带急救喷罐的医用缝纫机缝合了一下伤口,喷了点液体创口贴。史密斯收起墨镜,盯着九龙:“你参与行动是为了和SEERS战斗,想在那之前就被干掉吗?”

  九龙楞了一下。虽然被人威胁算不了什么,但种话从一个国安局官员嘴里说出来可有点奇怪,史密斯是怎么通过政审的?

  不过这家伙说中了要点。九龙确实是真的非常希望能和SEERS战斗。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九龙微笑:“当然不,开个玩笑而已。”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管好自己,别闹出什么乱子,这样我们就不跟你和你的手下找麻烦。要么继续胡闹,然后被我们追得东躲西藏,就算你们不怕,起码也没机会和SEERS交手。你喜欢哪个?”

  “现在你们的人正在追捕我的指挥官,你跟我提要求最好先拿出点诚意来。把命令撤销掉,他们被人追捕的时候可很难办正事。”

  “上面一直都想得到新智人和强化人的样本,这事我无权过问。”史密斯顿了顿:“不过你别担心,今天为了捉他们已经死了8个人,我不认为能捉住他们。”

  “好消息。”九龙放心了:“我可以晚点杀你。”

  迪亚哥顿时面如土色。他知道九龙这话意味着什么。于是九龙决定安慰他一下。

  “你大可不必紧张,”九龙说:“其实我看到任何人都会产生宰了他的冲动,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想想而已。”

  但显然迪亚哥一点也不感到安慰。

  

  接着谈正事。正事的内容:别惹麻烦别惹麻烦别惹麻烦别惹麻烦。

  既然是查美联合行动,那接下来几天他们就要呆在一起。九龙在此次行动中是民间人士,不宜过多参与。国家安全局要确保他不会杀些不能杀的人。废话半天无非就是这点内容。相比起来,威斯克这个新智人果然比普通人类更高级,说话简洁多了。

  “你最好小心点,你父亲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位了,你以前也杀了不少大人物的亲戚,高层很多人都想借这个机会狠狠踢他屁股,追捕你们的命令就是这么出来的,现在也一样。”史密斯面无表情地说:“尤其伯希莱,他老婆孩子已经安全了,现在他正到处活动要找你麻烦。你小心点,要不是他老爹死得早,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十常委之一了。”

  “谢谢提醒。”九龙漫不经心地说。他都快打哈欠了。

  不过这人有点意思,也有点用处。九龙决定了,先杀迪亚哥。

  

  九龙不知道自己父亲和父亲的对头在这件事里都下了什么命令也没兴趣知道,史密斯则半点口风也没露。九龙的父亲是查尼斯的大人物,但毕竟也只是十常委之一而已,并且很快就要退位了。不到万不得已九龙可不打算让那老头掺和进来。一来那老头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辈,让他掺和进来坏事的可能更大;二来他担心有人会因此怀疑他自己的能力——要说九龙害怕什么的话,他怕的就是这个。

  而且刚才史密斯说“现在也一样”。就是意味着那些想踢老头子屁股的人也并不准备善罢甘休。这确实是个给他执政履历抹黑的好机会,并且也是最后的机会,还可以把他父亲那一派的继任者赶出局,换成另一派的。

  无聊,有机会一定要把那帮老不死全杀光。

  “请转告金龙阁那群老不死,”九龙对史密斯说:“现在这当口与其琢磨踢屁股游戏,还不如多派点人去找SEERS。要是让SEERS羽翼丰满,全人类都玩完了。”

  随即九龙后悔了:操,不该说这句话的。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两个家伙干掉?

  “这我知道。”史密斯说:“但上面的大人物们没几个把SEERS当回事,把SEERS当回事的人巴不得SEERS搞出点大乱子来。这不是正合你意?”

  哦,是这样啊。九龙放心了。明天再杀这两个家伙吧。

  

  这时威斯克突然出现在指挥官专用频道:“查尼斯政府方面将有大动作。40到56小时后将与查尼斯武警或正规军交手。SEERS的攀升时间不足70小时。首批装备明天送到,外骨骼战斗服和AS后天送到。完毕。”说完就下线了。

  九龙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找麻烦——需要武力才能解决的麻烦。现在距离SEERS变得不可战胜还有不到120小时。在和SEERS交战前很可能先要和人类打一场。也好,在和SEERS开打之前确实需要先来点热身运动。不过要小心,他可不想在见识到SEERS的实力之前就死掉。

  还有件怪事,明明没被监听,但威斯克却似乎知道他这边的一切。而且好几次了。莱昂纳德是这样。九龙决定有空的时候马上检查自己的VRD和辅助AI设备,很可能被安装了窃听器或其他什么隐藏的监视装置。要真是那样,那就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九龙不喜欢被暗中监视,尤其是自己人。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伍德,但是SEERS的事呢?有什么进展吗?

  两国在24日晚上展开联合行动。美国运来了相关设备,已经在长江上下游各段设置了8层过滤坝,并且还在继续。除此之外他们还封锁了朱雀湖、太湖等所有水体、池塘和喷泉。与此同时警方还搜索了所有可能投放SEERS的位置——一无所获。那是当然的,他们连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威斯克和MARS不知道,伍德自己也不会知道。说不定根本没有肉眼可见的多细胞形态,或者化整为零分散躲藏,这全都有可能并且可能性不小。

  威斯克下结论说SEERS是被投放在陆地环境,但长江等水体的封锁工程也不能丢下,毕竟SEERS已经具备移动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跑去长江。

  另一项工作是搜寻储运囊。这东西倒是找到了上百个,只不过没一个是真的。

  没关系,还有时间,至少3天。迪亚哥给他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看起来很紧张,但坐镇后方有拍板权的家伙们肯定充满安全感。

  

  今天中午美国方面派来了阿尔伯斯汀公司的人作为技术支援。乔治.霍夫曼,阿尔伯斯汀公司II级研究员,和伍德在一个实验室工作,两人关系一直不够融洽。伍德携带SEERS逃跑后霍夫曼接手了伍德的项目,然后被派来查尼斯协助行动。MARS不能亲临现场,乔比不能冒险现身,需要分析什么的话就靠这位仁兄了。

  前提是有东西可让霍夫曼先生分析,但现在没有。

  伍德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寻求查尼斯政府的庇护,也没发现他的尸体。这说明SEERS是在昨天下午16时之前被投放的,没有被投放进长江或其他河流。这算是个进展,问题是具体在哪里?SEERS会不会自行移动到其他地方?威斯克和MARS都不知道。

  因此一切又回到原点:尽快找到伍德。如果现在找到他还有意义的话。

  找到之后怎么处置他?九龙用读唇模式悄悄问了迪亚哥一下,得到的回答是:

  “尽快拷问出SEERS的投放位置,尽快杀了他。”

  华盛顿那边的意见倒是很一致。

  

  

  

  *1:HypeBot:炒作机器人。一种基于各种商业和政治需要而发展出的程序及其相关企业,和21世纪初的聊天机器人(ChatterBot)是一类东西。由于自然语言理解技术和智能交互软件技术的发展,HypeBot通过图灵测试的成功率很高,能够自主注册个人站点、主页或账号,随机生成独特的语言习惯和个性,与真人互动,并推销某种商品、企业,或者发动、引导、抵制特定舆论风向等。通常一台专用大型服务器能生成和管理数以百万计的HypeBot。HypeBot之间能够协作,既可互相吹捧也能对竞争对手、反对意见或不同舆论观点群起而攻之。网络时代的商业营销和政府的舆论控制需要专业的网络舆控公司,而对于竞争激烈的网络营销公司来说HypeBot多多益善。2070年,美国注册在案的HypeBot超过400亿,而美国的活人只有15亿左右。

  *2:CIP:Congenital insensitivity to pain,先天性痛觉缺失,由于脑部内啡肽分泌异常,或NTK1基因突变导致痛觉感受器无法正常运转而没有痛觉。由于CIP患者难以区分触觉和痛觉,总是频繁地弄伤自己而不自知,因此终生被各类感染性疾病困扰。

  *3:CIPA:Congenital insensitivity to pain with anhidrosis,先天性痛、热觉缺失,类似CIP,但除了无痛觉外也没有冷热感觉,并且常常无法排汗。

  *4:角蜂眉兰:Ophrys speculum,兰科眉兰属植物,其花朵无论形状还是气味都酷似雌性角蜂,从而吸引雄性角蜂与之交配,让其蹭上一身花粉,这样当其跑到另一朵花上时就能达到传粉的目的。角蜂是种低级生物,不管是不是真的雌性角蜂(以角蜂的智力也无法分辨),只要相关特征值差不多,雄性角蜂都会产生性趣并与之来一发——消耗大量时间和能量,而这些时间和能量本来能用于觅食和寻找真正的雌蜂交配的。就像男性人类在看到《花花公子》上的美女裸照时会感到兴奋一样,虽然那不过是一张印刷在纸上的照片,但男性人类还是会如同看到真正的裸体美女一样兴奋起来。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